没等她回答,屋门就被外面意欲看热闹的人群哄闹着推了开来。
第33章上香
孟长礼一大早匆匆赶到摄政王府时,沈未凉不在,萧燃也不在。世子爷急的只能在原地干跺脚。
原以为那日同萧燃说了半天,他定会松口,同自己一道暗中跟随沈未凉前去龙泉寺,保她平安。
谁知萧霸王竟这般不懂怜香惜玉,一点儿也不顾自家王妃的安危,合着他一个外人在这儿瞎操心。
孟长礼气闷,刚想甩手不管了,转过头瞧见温酽正从外面往府里走去,又眼巴巴地跑了过去,嚷嚷道,“你家主子人呢?”
温酽行了个礼,答,“主子一早就出门去见梁相了,也没让我等跟着。”
孟长礼挠了挠额发,暗骂萧霸王铁石心肠,当真不管自个媳妇的死活。他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翻身上马,直奔龙泉寺。
等世子爷赶到龙泉寺,一日将晚。香客络绎不绝,叫他心中烦躁之色又添几分。就这么在寺庙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逢人就盯着细细审视,孟长礼若不是腿长溜得快,险些被人打下山去。
直到天黑透了,孟长礼也没找着沈未凉一行,却无意间发现了梁云妆同她的婢女春熙也在这龙泉寺中烧香拜佛。男子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遂暗中尾随她二人。
可梁云妆身边自是有武功高强的暗卫,不仅没能近的了身,反而没一会就跟丢了人。
沮丧至极的世子爷正准备撒手不管打道回府时,碰巧遇到贺御领着翠浅正往厢房中走去。
孟长礼扯着嗓子将二人拦住,“哎哎哎,那谁,你不是沈未凉身边的小丫头嘛,你家王妃呢?”
翠浅停住脚步,朝他眨眨眼,实话道,“回世子爷,奴婢方才在竹林里遭人暗算被打晕了过去,夫人担心这其中有鬼,又不放心薛老夫人,于是前去查看了。”
孟长礼拧眉,风流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呵责道,“贺御你怎么也不陪着沈王妃,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贺御语塞,刚想辩解,就见男子已朝厢房走去。二人心中不安,也快步跟了上去。
沈未凉厢房门口围了好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香客们,虽有两位小僧拦着,人群却被为首煽风点火之辈激怒,纷纷叫嚷着要推门而进。
等孟长礼赶到时,围观的香客已哄闹着闯进了厢房里。隔了太远看不清里边的情况,倒是听见一阵茶盏落地的破碎声,伴随着男人暴怒中带着狠意的高喝,“都给本王滚出去!”
话音未落,为首的胖子便被萧燃从屋里丢了出来,狠狠地摔在院内。孟长礼没好气地上前补了一脚,绕过众人进了屋,这才看见衣衫不整的摄政王随意拢了件直裾长袍,脚边碎了一地的瓷片儿。
他似有意挡住身后床榻上的女子,抬手便扯下了床幔。灰白色之后,就只剩下一片朦朦胧胧,留人无限遐想。
萧燃胸腔内像是被浇了一瓢油,怒气毁天灭地而来,喷薄叫嚣着正愁无处发泄,眼见着为首另一矮个子香客仍不停地出口污蔑,尽吐出些龌龊的字眼,男人绷了绷唇角,忽而扬起个满是讥诮的弧度。
几乎是霎那间,萧燃闪身揪住矮个子香客的衣领,抬掌捏住那人的下颚,狠狠一使劲,便将他下巴卸了去。
下颚脱臼声倒是有效地制止了周遭指指点点的议论之言。孟长礼暗自倒抽了口凉气,生怕萧霸王一个发怒,将人抹了脖子,遂赶紧上前,拽过那痛得直掉眼泪的矮个子香客,毫不客气地往门外一丢,边挥手赶人边骂,“摄政王同自家王妃亲热,你们这些人来多管什么闲事!都散了散了!”
人群中也不知谁嚷道,“方才有人说瞧见沈王妃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进了厢房!”
孟长礼毫无礼数地“呸”了一口,叉腰瞪着众人吼道,“谁说的?你说的?还是你说的?”
众人皆知惠成王府的世子爷是老王爷的心头宝,平日骄纵任性惯了,此番被他指着鼻子质问,周遭一圈香客均是慌张地后退好几步,不敢与之叫板。
孟长礼自个抚了抚胸口顺气,“你们倒是瞧瞧,这屋里除了摄政王和沈王妃,还有什么旁人吗?”
众香客遂伸头探脑,大家本都是被半路拉来凑热闹,眼见没热闹可凑,于是便识时务地三三两两散了开来。
孟长礼驱赶众人的功夫,沈未凉已经披了件新的衣裳,面色有些难堪地下了榻,走到萧燃身后,“王爷,多谢您及时出现。”
男人似余怒未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而后屈了屈高大的身子,垂首与她视线平齐,“可有伤到哪儿?”
沈未凉惊觉肩上传来男人掌心的炽热,二人挨得近了,吐息纳气间皆是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山林之气。
他定是匆匆经过她所经过的路,翻过她所翻过的山,在这香火缭绕的龙泉寺中,也不知凭着何种法子寻到了她。
幸好他来了。
沈未凉敛眸,心中蓦然踏实起来,弯唇勉强笑道,“我没事儿,就是受了点惊吓。对了王爷,当务之急是得拷问出方才那人的来历。”
女人说着,就要起身,屁股还没离开圆凳,肩就被萧霸王按得更紧,男人没好气地呵斥,“坐着别动。孟长礼,你去把屏风后的人拖出来。”
世子爷刚合上门,二话不说就绕到屏风后,将那健壮的男子拖到屋子中央。孟长礼同萧燃交换了个眼色,而后把壶里的凉茶悉数泼在男子脸上,将人泼醒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厢房中?是谁派你来的?”孟长礼抬脚踩在男子裸露的胸膛上,语气凶悍。
那人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似乎想要反抗挣扎,却因四肢乏力,使不上劲,只能像砧板上的一块鱼肉,任人宰割。
萧燃本就耐性差,转身冲狐假虎威的世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让开,然后自个走上前,随手抽了孟长礼腰间的长剑,二话不说掷到男子耳边,剑刃插入木地板中,剑身仍在微微打着晃。
沈未凉同孟长礼均是屏住了呼吸。
萧燃冷眼盯着躺在地上终于停下挣扎的男子,语气凶横,“说话!”
那人吞了口唾沫,古铜色的面庞稍稍抬起,露出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来,“我……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
他似乎很少开口,嗓音嘶哑干裂,发音含糊难辨。可是那双眼睛,意外的干净,倒不像在说谎。
沈未凉远远问他,“你是什么人?”
男子浓眉一皱,粗粗喘着气摇头,“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
他这回答叫孟长礼一下子嗤笑出声,“不知道自己是谁?难不成你是个傻子吗?”
男子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眼里半是惶恐半是困惑,他用力地握拳捶了捶自个的脑袋,眉头紧拧。
沈未凉附到萧燃耳边,轻声问,“王爷,您看他这幅样子,该如何是好?”
萧霸王伸手拔出长剑,在掌中翻转着拎起,面蕴厌恶无情,“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便杀了。”
说着,手中长剑真的直直就朝男子脖颈间挥去。
温酽本是奉命留在府中盯着那位半夜不请自来的表小姐,可没想到他在暗处竟还真的听到了一番不得了的对话。
宋慈婳坐在院内抚琴,外头匆匆来了个桃衣女婢,面色喜悦道,“小姐,一切已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宋慈婳停下手,不动声色地勾唇,“华昙,说了多少次,喜形不于色,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被呵责的小丫鬟嘟了嘟嘴巴,福身认错,“小姐说的是,奴婢下次定会注意。只不过这次可是有意外之喜,莫说咱们,惦记着沈王妃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宋慈婳饶有兴趣地站起身,笑着问,“哦?你且说说,如何个惦记法子?”
华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小姐,沈王妃在寺中遭人口舌了,听说是有个来历不明的男子与王妃深夜进了同一屋子中。”
宋慈婳轻笑,微微咳嗽了几声,“后来如何了?”
华昙赶紧扶着自家小姐坐下,略带可惜道,“后来嘛,众人推开门瞧见屋里头的男人是摄政王,并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男子,此事也就作罢了。”
宋慈婳轻点了点螓首,面上瞧不出喜怒,“表哥可以守得住她一时,不代表可以守得住她一世。”
华昙不住地点头赞同,忽然又担忧似的轻声问,“小姐,您说此事万一要被摄政王发现了,那可怎么办呀?”
宋慈婳拨弄着琴弦,敛眸,“此事?何事?咱们只不过是从山阳千里迢迢来到荣城投奔表哥,这府外的事儿呀,可一桩都不晓得。”
华昙张张唇,很快便机灵地应和,“是啊,小姐身子弱,每日都在这院内抚琴,旁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宋慈婳掩唇微微一笑。
主仆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后,华昙便将身娇体弱的宋慈婳扶进里屋休息去了。
温酽心知这表小姐来者不善,且对沈未凉敌意明显,当下也不敢久留,带着一路人马直奔龙泉寺,以防王爷他们有什么不测。
第34章遇匪
萧燃那一剑并未落下,倒不是因为什么妇人之仁,而是大家都看出来,那个躺在地上四肢发达的男子,可能真的是个失了忆的“傻子”。
既是“傻子”,自然就没有杀掉的必要。萧燃手中长剑在离那男子咽喉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处停住,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吩咐,“孟世子,人就交给你看管了。”
孟长礼应声将他拖起来,反剪着男子的双手,默契地同萧燃颔首,然后把人带了出去。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方才情急,沈未凉并未套长靴,天本就热,女人就这么赤足下了榻。她在桌边坐到现在,眉头仍紧蹙着,似有什么地方弄不明白。
萧燃虽耐性差,此刻却生了计较之心。男人撩了衣袍在沈未凉对面坐下,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几时会开口向他求助。
好在没过一会儿,沈未凉就想起了身边有这么一尊大佛的存在,于是抬眸看向男人,“王爷,今日之事,先是翠浅被人打晕,接着我厢房中又冒出个男子,敌人绕了一圈,调虎离山,意欲毁我清白,可我若清白真的被毁,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萧燃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慢慢收紧,冷俊的面上浮现出复杂难辨的神色。
沈未凉常年居于战场,所见皆是些刀尖舔血,杀伐果断之事,想来也没接触过深宫后宅里,妇道人家的勾心斗角。此番她遭人陷害,要说所为是何,怎么也绕不过她方冠上的这个摄政王妃的名号。
说到底还是自己娶了她,才给她带来了这诸多祸事。
男人抿唇,当下软了软心肠,也没接她的话,反而站起身,走到女人身边,朝她伸出手掌。
沈未凉正等着萧霸王给她分析分析情况,冷不丁见男人走到自个跟前,还苦大仇深的模样向她伸了手。女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他掌心里,试探着问,“怎么了王爷?”
萧燃没吭声,兀自握住沈未凉的手腕,稍一使劲,顺势把她往自己怀里拉过去,然后另一手从她腰后穿过,将人打横抱起。
女人突然被腾空抱起,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咬着唇瓣伸手推他坚实的胸膛,想要挣扎着下来。
萧燃不快似的拧着眉头,漆黑如墨的眼眸微瞪了她一下,沉声呵斥,“你没穿鞋,别动。”
没等沈未凉作答,男人已经抱着她走到床榻前,然后还算温柔地将她丢在被衾上。
萧燃从她纤细修长的足尖上移开视线,舌尖抵着腮帮子,狠意丛生道,“故意坏你名誉的人,本王会追查清楚的。”
沈未凉瞧他一副久违的杀胚模样,赶忙抬手扯了扯男人宽大的衣袖,解释,“王爷息怒。我并不是觉得委屈才同您说这些的。”
女人语气平淡,秀美的脸上甚至露出些宽和的笑意来,“此事确实要调查清楚,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一次能对我下手,下一次说不定就会对王爷您下手。”
萧燃循声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把捏住女人轻晃着自个衣袖的小手,“夫人这是在担心本王?”
沈未凉悄悄在心里啐了他一口,想要抽回手掌,却被男人握得更紧了些。他怎么说得好好的,又不正经了?
眼见着抽不回手,沈未凉倒是不慌不忙地也暗暗使劲,手上回握着笑容揶揄的男人。后者见她一脸不肯输的样子,又不敢真的用力弄疼她,于是率先松开了手掌。
沈未凉甩了甩手腕子,这才慢悠悠道,“王爷,按照咱们之前约定好的,未同您和离之前,我自然都是向着您的。”
萧燃不置可否,挑眉在床沿坐下,然后靠着雕花的木床柱子,抱臂阖眼,“行了,你也累了,快休息吧。明儿一早我们就回府。”
沈未凉刚准备躺下,倏然反应过来,这大晚上的,他为何要同自己呆在一间屋子里?遂慌忙开口,“王爷,您不走吗?”
男人双眸紧闭,一双薄唇似有而无地微向上翘着,说话间带着调笑的口吻,“深更半夜,夫人准备把本王往哪赶?”
沈未凉眉心跳了跳,忍住伸脚踹他的冲动,平和着语气道,“王爷,世子爷那儿,或者贺侍卫那儿,您都可以……”
“睡”字还未说出口,便见萧霸王一副被踩着尾巴般生气地抬眸喝她,“闭嘴,不睡觉就把床铺让给本王。”
沈未凉悻悻地闭上嘴巴,挪到墙根处仰面躺下,然后卷过被衾,蒙头盖住自己。妥协似的开始睡觉。
萧霸王还真是,蛮横不讲理。
男人显然不知她心中所想种种,只是见她受了惊,自己左右有些于心不忍,对,一定是于心不忍。
萧燃这么告诉自己,然后也继续阖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