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听到抚育,白笙立刻慌张的打断他的话。白笙的父母皆不在人世,最亲的人莫过于师尊,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笙不想在这个时候还给晚歌添麻烦。
白笙向萧掌门磕了三个头,恳求道:“掌门,白笙请求掌门收回我云之巅弟子的身份。白笙这般作为有辱师门,希望掌门允许,从此白笙与云之巅再无瓜葛。”
说完,白笙蓦地鼻子一酸,坚定的眼神多了一份不舍。
萧掌门转过身望着白笙,他自然知道,白笙的行为是为了不连累谁。
到现在,二长老算是终于听到了一句仁道的话,故意靠近萧掌门,说给他听:“终于做了件人该干的事。”
二长老这是把明吉扭曲过的白笙的形象记在心里了,对白笙的为人有了误会。他这是在讽刺萧掌门看错人,讽刺萧掌门曾经护过白笙居然是这样的人。
萧掌门固然顾及云之巅的名声,顾及晚歌的安危,毕竟彼岸花海的结界还要靠她。
“但你师尊不在此处,此事……”萧掌门顾虑太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尊身体不适,在闭关休息,不必告知她。”事已至此,若是被萧掌门知道晚歌被困,白笙保不定常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萧掌门应下了这个舍小保大的计划,“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我云之巅就当从未收过你,从来没有过叫做白笙的弟子。”
萧掌门这么决定的私心,别人都懂,但云之巅是仙门之首,是一些小门小派仰仗的对象,自然不敢多嘴。况且罪魁祸首是白笙,既已认罪,他们就算心存芥蒂,也不会无脑的扯上可能不相干的人。
“谢萧掌门。”白笙颔首,睫毛簌簌。
白笙被定罪,现已不是云之巅的人,不归云之巅管。
事关三大宗门,白笙暂被关押在江十里的禁魂门。七日之后,昭告修真界,邀所有宗门见证,刑台之上凌迟罪魁祸首白笙,以警示所有人。
从他们在华清殿讲话时,这一消息就传遍整个云之巅里里外外,到处都在议论纷纷,几乎成为弟子们茶余饭后的必谈话题。
当日,容成在饭堂用饭,听到邻桌的两位女弟子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白笙的事。
“你听说了没?烟溪那个男弟子,白笙,杀了江十里和扶风城很多人,还把人家江十里未过门的妻子给那个啥了。今天早上白笙全部招认,还被赶出师门了。”
“白笙?是不是那个前两年一直在云之巅训练听课的白笙?”
“对啊,就是他,看起来长相挺好,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内心如此肮脏龌蹉。今天连五长老都不在场,估计也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啊……真的吗?亏我还写过表白信给他,终究是错付了情衷。”
“好在过几日就要被公开处刑,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浪费空气。”
“对对对。”
“还有啊,据说凌/辱的那个姑娘叫容青,是铭水阁阁主的大女儿。”
“天呐,他是不是在人烟稀少的烟溪待久了,无法纾/解才……”
……
容成表面上气定神闲的坐着听她们说话,实际上早已怒火攻心吃不下饭,手中的筷子也被“咔嚓”一声折断。
只听旁边的一个女弟子悄悄指着旁边的容成,小声嘟囔着说,容成好像也是铭水阁来的,两人马上识趣的走开了。
禁魂门,位于江十里西北部的一座扣押犯罪之人和凶残妖魔的牢房。其门凿山而建,分为下水牢和上石牢两类牢房,水牢内多顽固不化的凶恶之兽,环境极差,长年飘荡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白笙被锁在水牢中的高台上,此地潮湿,暗无天日。高台很小,除了通往前方石制牢门的窄通道,周围都是恶臭的污水,水里全是被拷住的妖魔,暂时饥肠辘辘的蛰伏在水下。
这里没有温柔的光,有的只是水面上若隐若现的幽绿的荧光。就像是妖魔的眼睛,时刻注视着高台上的食物。
他的身上都是镣铐,脖子上,手上,脚腕上,腰上各自延伸到四周的石壁上,轻轻一动,环扣即响。
此刻,白笙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罪人,如果这个罪孽很深重,那一定是前世的。如果让他还,那也只能还前世犯下的错。
这里很安静,是危险的安静。他能听到水滴砸入水面的声音,能听到水下的妖魔在水面上露出上颚,喘着粗气的声音。
半晌,“轰隆”一阵后石门划开,一束光照了进来。水面的妖魔瞬间躲进水下,看来很畏惧那个人。
门口有一个逆着光的人,他的影子被光拉长,延伸到白笙面前。那个人向他慢慢走来,白笙木然的适应微光,等着那个人走近。
他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是谁。
鞋底轻微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渐进,那个人停在白笙的前方,慢慢蹲在他面前,揭开面罩。他言语轻佻:“你是真的很听话。”
“你说过的,你会说到做到。”白笙的眼里似乎是一片混沌,没有精神。
“当然,我会让她活着出去。”常竹讪笑,“但是……”
常竹笑得瘆人,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白笙的心头。白笙抬头直视他,直视他丑恶的嘴脸,怒:“但是什么?但是什么?”
一连问了两遍,常竹才漫不经心的站起来。他没有直接回应白笙,而是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你站住!但是什么?你是要反悔吗?”白笙暴跳如雷,“你跟我回来!你不能言而无信!”
常竹走到门口依旧没有回答,他静静的站在门口,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白笙气急败坏的嘶吼着。他拷着锁链,慌张的往前挪,他想抓住常竹,质问他,奈何锁链限制,他寸步难行。
铁锁链被拉扯,相互间撞得叮当响。白笙用尽灵力,想要挣脱镣铐,但灵流越大,铁链上密密麻麻的符文越亮眼,把伤害反弹回施术者本身。
挣脱未遂,反倒受了一身伤。白笙跪在地上,眼尾通红,沾满鲜血的嘴唇翕动不止,全身都在颤抖。
石门渐渐关上,亮光慢慢被无情的收走。
“啊!”白笙悲痛欲绝的怒吼许久,眼角挂着眼泪无意间滚落在地,双手扣地,指甲断裂,血染石地。
他的脑海中还浮现着常竹面目可憎的样子。他痛恨,他要出去,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任人宰割。
晚歌还在他手上,他怎能静静的等死?他怎能白白死去?
白笙的胸腔内如有烈火燃烧,灼热感强烈,似乎要燃尽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全身经脉似有毒虫在极速流窜,一群一群的靠近他的心脏,跳进火坑中灼烧,蚕食他的心脏。
他很痛,痛得额头布满汗珠,痛到几乎战栗。
他的头很胀,一片混乱,挤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时,水下的妖魔统统浮出水面,死死盯着高台上的白笙。
白笙还没有缓过来,症状也越来越明显,左眼上的封印忽明忽暗。
许久,他气喘吁吁的朝向如饥似渴的妖魔望去,透过汗湿的碎发,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第75章不露声色
翌日,容成和容阁主前往江十里,准备将容青的遗体带回铭水阁下葬。
进入死气沉沉的江十里,可见里里外外挂满丧幡,灯笼帘布全换成白色,来往的人都是披麻戴孝的低头快走。整个城内笼罩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一切准备就绪,容阁主去向官悦衡辞别,容成则留在此地守着容青,等待容阁主回来。
良晌,容阁主依旧未归,容成总觉惴惴不安,前去寻人。途经长廊,容成隐约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进了某间房门,而跟在其后的柳疏离也相继进了屋子。
房门被柳疏离关上,容成疑惑的跟了上去。他躲在窗外,小心翼翼的偷听里面的动静。
“师尊,怎么样了?”声音是柳疏离的,容成不禁一怔,她口中叫的师尊除了常竹还能有谁?可常竹不是死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不其然,常竹回话了:“这白笙果真深藏不露,竟把布满封印的铁链都挣脱了,那一池妖魔也死伤过半。好在我即使发现,把他重新锁上,不然就让他逃了。”
“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抓捕。居然敢去扶风城闹事,这白笙就罪该万死!”柳疏离为扶风城打抱不平道,“太过分了,师尊你最近可一定要藏好。”
常竹叮嘱道,“你们要看好白笙,别出了岔子。”
容成猛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他现在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但他知道常竹他们可能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重大阴谋。
就在此时,容成收到容阁主的通灵消息,只能暂时离开此处。
回到铭水阁后,容成左思右想仍是觉得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告诉容阁主。白笙在众人面前将此事揽下,现如今,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他所为,定不会听容成的一面之词。
如果说南浔不了解白笙,那南浔绝不会在临死前都要为他说话。
事有蹊跷,容成决定独自在私下调查此事。因为南浔的死,叶弦思整日浑浑噩噩,一蹶不振,导致整个青峰岭都处于低谷期。他不想让晚歌也成为第二个叶弦思。
数日过去,还有两日,白笙就要上刑台了。常竹行踪诡异,容成连续几日的探查,才终于有了些成果。
所得的消息都是零碎且模糊,容成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白笙的无辜。更何况,只要常竹不出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午后,容成意外探知常竹今夜会有所行动。他不知道常竹要做什么,但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止。随后,他听闻晚歌被困的消息,所以他不远千里的找到轮回之境的阵法地点。
唯一的办法就是救出被常竹困住的晚歌,她是受害人,也只有她能无条件的保住白笙。
轮回之境的阵法很罕见,容成曾有幸在青峰岭的藏书阁禁区翻阅过。他只看到过一次,出于好奇,就记了个大概,奈何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过。
按照自己的记忆,容成大体有了解开阵法的思路,可他为了避免常竹很快察觉,于是留了个心眼。
轮回之境有五个阵脚,占据地点各不相同,分别是水、土、木、石和生灵。这里的生灵则是以活物的灵体做阵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破阵则需从阵外毁掉其中一个阵脚即可,但前四者皆不是凡物,也很难找到,若强行毁掉则设阵者立即感知。
唯有生灵这一阵脚特殊,生灵阵脚有时限,设定时限过后,轮回之境自然消失,不会被轻易察觉。容成现在需要找到生灵阵脚,修改时限即可。
不过,与其说轮回之境是困住人的阵法,还不如说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只能进不能出,阵内环境可在开启之前随意改变,说是上好的闭关修炼之所也不为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苦苦寻觅,终于让他在一片森林里的某根巨树树根里找了生灵阵脚。
这只半昏迷状的肥松鼠躺在自己的窝里,全然不知自己命途多舛。先是被常竹选为生灵祭品,现在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容成小心谨慎的将其时限修改,瞬间,轮回之境消失。而后,他用通灵寻到晚歌,简略的告诉她白笙为了她锒铛入狱等琐碎的事。
事不宜迟,晚歌匆忙赶往江十里。
这段时间晚歌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放过白笙?她在猜测,却又不敢确定,现在容成又告诉她这些,她几乎肯定自己的想法,常竹要的不只是让白笙顶罪那么简单。
一直困惑晚歌到现在疑问已经解开,她终于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了。
可是,他们满意的取走了想要的东西,那谁又能把晚歌想要的白笙完整的还回来呢?
她在心里痛骂,骂白笙傻,骂自己愚昧,为什么没能早点把那些东西清除干净?
晚歌不知道能否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到达,但现在的她除了加快速度,别无他法。因为她真的恨不得立刻瞬移到他面前。
容成描述的画面充斥满她的脑子,她不敢再次想象白笙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心疼,她着急,因为他不应该承受这些罪……
与此同时,禁魂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水牢里多了阵阵妖魔的尸体糜烂的腐臭味道,水面上漂浮在碎尸,恶心,难闻,若是初来乍到定是受不了这个地方。
高台上,白笙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待他有了意识时,他依旧是被镣铐紧紧束缚。他努力的睁开眼,但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睁眼和闭眼没什么两样。
只要轻微一动弹,他就能听到铁链间敲击出的清脆的叮当声,久久的回荡在整个水牢里。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看不见,摸不着,对于他来讲,可能这铁链声就是最悦耳动听的声音吧。
白笙虚弱无力的跪在那里,身上一直都有说不清的痛感,似乎是因为痛到麻木,所以察觉不到具体在何处,亦或是全身上下都是伤。
既然醒了,白笙脑中立刻浮现几个坚定的大字:逃出去,救晚歌。
他攥紧拳头,用力拽了拽铁链,除了制造声响,根本没用。
忽然,石制牢门缓缓移开,人未进而影先来。白笙闭眼适应光线,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那人停在他面前。
白笙睁开眼,恍惚间蓦地一怔,眼前竟是熟悉的青色长衫。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兰皋模糊的脸。他以为自己眼花了,重新闭上眼再睁开,又仔细看了看,他没看错,眼前的人的确是兰皋。
“师姐……”白笙缓缓开口,抑制不住激动的内心,声音微小且在颤动。又像是好几天没张嘴说话就不会说话了一般,已经不知道怎么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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