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
“你说的话我还是信的。我救了你两次,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如果有人知道我的血能解毒,那我以后可就惨了。或许有一天会被人放干全身的血,变成一具干尸,所以你一定要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除了师父,就只有他知道。
师父……
其实她是师父养的药人,药人分几种,一种以药养一种以毒养。她是用毒养大的药人,功效比普通的药人不知要强多少倍。
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一直在装傻。她愿意记住那些美好的往事,把痛苦留给昨天。然而再是自欺欺人,终将是会有心灰意冷的一天。
她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害怕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其实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更怕在师父的心中,她不是人,而是一样物件。
甩甩思绪,她不想再去多想。
“来,来,来,我给你把脸重新弄一弄。”
做为一个暗卫,时刻要警醒自己,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她把他按在镜子前,在往他脸上涂抹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镜子里的他变得滑稽又搞笑。
“哈哈哈…”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抿着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着她的笑声,平淡的眸中像有微风拂过,泛起细细的波澜。似乎从那一夜起,他很久没有听到她这样恣意的笑声。
镜子里的自己是那样陌生,他扯了一下嘴角。
“我重来,我重来。”她笑够了,给他重新易容。等到重新易好容,她端详着镜子里的他和自己,满意地点头,“你看,咱们一黑一白,还是很有夫妻相的。”
他的黑脸,她的白脸,一个严肃一个慈眉善目。明明完全不一样,却又异样的般配。
“你以前和一起出任务的那人,也是这样吗?”他问。
她想到不差钱,那个家伙滑得像条泥鳅,“怎么可能?他那个人嘴比我还油,十句话能有八句是真的我就阿弥陀佛了。我俩除了正事外,其它的都是打打闹闹。”
不差钱那个人,满肚子的奸商心思。指不定她还算计不过他,又怎么会什么话都和他讲。但是荣直不一样,荣直话少,给人的感觉更可靠。
“为什么是我?”他又问。
“你话少嘴严,我信得过。”
“你就这么信我吗?”
“当然!”她回答得十分干脆,连她自己都吃惊哪里来的自信。他们或许称不上以心相交的朋友,但她就是知道他要么不说,要么说的都是真话。
他垂着眼皮,遮住眸中的暗光。
她竟然这么信自己。
“万一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她想了想,似乎想不到那个可能性。他能骗自己什么呢?他们一起出任务,他一天到晚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她实在是找不出他会骗自己什么。
“就冲你这张脸,你要是骗我,我也认了。不过我们事先说好,只许骗色,不许骗财。”她笑起来,“你要是想骗色就告诉我,我一定全力配合。”
他眸中的暗光流转,消失在漆黑中。
“好。”
她愣了。
他居然说好,真的假的?
“易白,你不会真的看上我的美色…”
她的话断在口中,对上他的眼神,心漏跳一拍。一时间失了玩笑之心,竟是半句调侃的话都说不完。
“开玩笑,开玩笑,不必当真。”
****
他们进侯府这么久,韩氏一直躲在后面,把杜氏和荣老二挡在前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召见过他们。墨九想,是时候会一会这位侯府的女主人。
韩氏称得上是个美人,保养得宜娇弱柔美,近看之下比远看的时候更添几分姿色,怪不得当年奉德侯会宠妾灭妻。
墨九先发制人,“侯夫人,我知道你忙。这一大家子的事,还要操心小叔子的婚事。我想着你现在应该有空了,是不是该清点一下我家华儿的嫁妆让我们夫妻带走?”
韩氏先是歉意表示自己最近的事情太多,没有得顾得上招待他们。然后支吾起来,说是她一时腾不开手,等过段时日一定清点嫁妆。
“不用这么麻烦,当年我家华儿嫁到侯府,那是有嫁妆单子的。我们对一遍单子也就完事了,有些缺了的少了的,我们也能理解。毕竟二房花销不小,我看二老爷也不是一个成事的,就是用了一点我们也不能计较。”
这话可不好听,堂堂侯府用女人的嫁妆,传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薛太太,这话可不好乱说。”
“这有什么不好乱说的,不是明摆着的吗?要不然二老爷怎么又取一个商户女,你们侯府就是没银子了,要靠女人的嫁妆养家。”
韩氏脸一沉,隐有薄怒。要是昨夜事成,现在气势凌人的就是她,哪里轮得到这个乡下妇人放肆。
“薛太太,慎言。“
“慎言什么啊,侯夫人你怕什么。你一个妾室扶正的夫人又没有嫁妆,这用来用去也用不到你的头上。”
韩氏的面色难看到极致,身后的婆子怒视着墨九。
墨九无辜道:“侯夫人,我说错了吗?”
韩氏咬牙切齿,“薛太太,你难得来一次大京,不妨再多住些时日。”
她身后的婆子过来,挤出一张难看的笑脸塞银票给墨九。墨九假意推辞着,然后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
“既然侯夫人诚心挽留,那我们夫妻就再多住几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华儿的嫁妆侯夫人还是要多费心,族里还等着这笔钱造福子孙后代。”
韩氏的牙齿磨得咯咯响,笑不达眼里,“那是当然。”
那婆子亲自送她出院子,等她走后立马变了脸色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然后冷着脸转身回屋。
韩氏脸色沉得吓人,“一个乡下来的婆子,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蹬鼻子上脸。”
“夫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把莺儿送过去,我就不信世上还有不偷腥的猫。”
那婆子心领神会,“还是夫人聪明。”
墨九揣着那几张银票,心道韩氏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从韩氏的院子到他们住的地方,沿途几乎穿过大半个侯府。
一路上不停遇到往来的丫头婆子,那些人隐晦地偷瞄她,眼神皆是不屑。她隐约听到什么大白天什么不知羞,还有不关门什么的字眼。等她看去时,那些人又假装各忙各的。
她望了望天,不在意一笑。等看到不远处同样被人指指点点的荣直时,突然升起一股促狭的心思。
“我走得好累,腿好酸。”
荣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揉着腰装腔作势极尽做作。
“真的好酸,我实在是走不动。”她拼命眨着眼,他还是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往他身上一倒,嘟嘴撒娇,“当家的,你抱我回去嘛。”
众人:……呸!真不要脸!
第32章秀恩爱
荣直一把扶住她,冷淡的眸中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平静。似乎只要是和她在一起,她总能出乎意料激起他的情绪。
他的眼中写满三字:你确定?
墨九朝他飞媚眼:我确定。
那些下人们探头探脑,他们一边不耻着墨九的行为,一边又想知道荣直会不会真的把这妇人抱回去。
要说这妇人长得也不怎么样,除了皮肤白了些并没什么出彩之处。这一大把年纪还把自己当成小姑娘一样娇气,光天化日之下让男人抱,她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荣直轻松将墨九抱起。他的背挺得极直,墨九就像是袋鼠一般挂在他的身上。他两手托着她,一步步往回走。
众人:今天算是开了眼,世上当真有这样不要脸的妇人,还有这样宠妻的男人。
墨九搂着荣直的脖子,感觉到他浑身的僵硬。他就像一棵树,而她此时就像是拼命往他身上缠绕的藤蔓。
她恍惚着,似乎这是第二次被人抱。
第一次是那年大雪,师父把冻僵的她抱回去。那个怀抱是她在这个世界体会到的第一份温暖,所以不管师父收养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永远心存感恩。
“易白,你太硬了,放松点。”
“松不了。”
“不错哟,还会开玩笑。我知道你们男人自尊性强,就怕别人说你们不够硬。但是该硬的地方要硬,不该硬的地方还是软一些的好。”
荣直闻言,差点将她丢出去。她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说。什么硬不硬的,她一个女人张口就来。
“闭嘴。”他黑着一张脸。
她搂着他的脖子偷笑,口是心非的男人。
“你觉得你这样抱着我,好像我父亲。”
他脸更黑,她父亲?她怎么不说是她祖父。
她眼神微黯,“我真的好想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
他心一软,抿着唇不语。
那些下人们目瞪口呆,一个个眼神不知是鄙夷还是羡慕。她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顿时玩心大起,娇声娇气地道:“当家的,你真好。你太厉害了,你和当年一样厉害。”
有些人回过神来,连呸几口:不知廉耻。
墨九笑得开心,她还有更不要脸的,让这些人见识见识。她搂着荣直,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之大之清脆,方圆几百米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荣直垂眸,眸中一片漆黑。
他看着她,她无辜眨眼,“别当真,就是做戏给他们看。”
被强行塞吃狗粮的众人:哎哟,真是造孽,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墨九挂在荣直的身上,简直不要太爽。虽然亲了一口易容材料,但那实实在在是他的脸。
关键是他居然没有生气。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院子,一路上荣直尽管板着一张脸,一副不想看她的样子,但却并没有把她放下来。
她享受着人体交通工具,觉得比王府里的软辇还要舒服。
院子里有一个丫头,她认出正是那夜从屋子里跑出来的那位。与荣直对视一眼,她低声道:“这就是那天韩氏给你备的人。”
荣直眯眼,气息一冷。
那丫头低着头,不敢靠近。
“奴婢莺儿,奉夫人之命来侍候薛老爷薛太太。”
墨九被荣直放下来,还有些恋恋不舍。
她打量着那丫头,暗道韩氏不愧是做过妾室的,深谙男人的喜好。这个莺儿长相不算上乘,但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姿。简单点说,就是白幼瘦。
“韩夫人让你来侍候我们的?那你会做些什么?”
“奴婢会斟茶倒水铺床叠被打扫屋子。”
墨九皱眉,“这哪里行,你说的这些事我自己都会做,我要你干什么?韩夫人就没有交待你别的?”
她边说着,眼神颇有深意地看着荣直。
荣直黑着脸,目光冰冷。
莺儿咬着唇,夫人当然交待过了。上回她消息错误,要不是夫人留她还有用,她早就被提脚发卖出去。
这一次是她唯一的机会,夫人说了,她要是爬不上薛老爷的床,就把她许配给庄子上的粗汉子。
“说了,夫人说薛太太辛苦,让奴婢替太太分担一二。”
墨九挑眉,她不辛苦啊。
“韩夫人真是有心,不过我不觉得辛苦。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家老爷特别疼我,舍不得我走路太累非要抱我回来。哎呀,我都说不要了,他偏不,真是羞死人了。”
莺儿暗恨,这妇人还知道羞。
“老爷疼太太,奴婢羡慕得紧。”
“那是,我家老爷不疼我疼谁。你可不知道我年轻时那会儿,他一见到我就跟没魂了似的。天都不黑就把我往房间里拉,可怜我愣是好几年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黑脸的荣直看过来,眼神写满警告。
她回视过去,做着嘴形,“说说而已,不要当真。”
莺儿被她这没脸没皮的大胆之语听得是面红耳赤,一双眼睛偷偷地瞄荣直。要真是这么疼人的男人,年纪大些倒也无妨。
满心的娇羞在看到那男人黑得吓人的脸色时,惊了又惊。也就是薛太太睁眼说瞎话,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个会疼人的。
墨九将对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嘿嘿一笑。幸好易白易过容,否则这丫头要是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怕是赶都赶不走。
“行了,你回去吧,我们这里用不上你。你跟韩夫人说,我家老爷不是那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他的心里只有我,没有别人。”
莺儿脸一白,腿一软跪下去,“太太,您就留下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会干。”
“哎哟,你这丫头怎么说跪就跪。”墨九不扶她,眼神儿乱瞄,不意外看到院子外面那些窥探的人。“你说你留下来干什么,看你这样子除了给男人们暖床,什么也干不了。”
莺儿就是来暖床的。这后宅之中所谓的给丫头,大部分都是暖床之用。但是这话不能明说,只能意会。
“太太,求求您,您留下奴婢吧。”
墨九摇头,“不是我不留你,要是我留了你,你转头恩将仇报爬我男人的床怎么办?虽说你这样子不能入他的眼,但万一你使出什么下作的法子非要赖上他,我可怎么办?”
这话是说得半点不含蓄,简直是直白得不行。
荣直觉得自己好比一根木头桩子,就是配合她演戏的道具。如果换成旁人,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容忍和耐心。
她还在那里嫌弃莺儿的长相,“你看看你,长得没有几两肉,风一吹就要倒似的。这样可不行,我家男人不喜欢这样的。你别看我年纪大,但我这身材胸大屁股大,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像是怕她自己说这话不可信,她还转头问他,“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荣直看她一眼,眼里写着:适可而止。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仅着小衣躺在那暗色的大床上,玉一样白到发光的肌肤,浪到不堪入耳的娇言软语。
他喉咙一紧,闭目清心。
她靠在他身上,撒娇,“当家的,你说是不是嘛?”
他现在是哑巴,当然不能回答她。
那叫莺儿的丫头又羞又急,天下哪有这样的妇人,不仅不知耻而且还不要脸。为什么这样的妇人还会有男人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