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盯梢巧计离客栈 进吕府通宝传真情(1 / 1)

甲午轶事 庑桓 1593 字 3个月前

左刚来回在屋里踱步,走了几圈,又躺在铺上和衣而卧。眼睛盯着窗外,脑子里飞快的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左钢起身,将屋里唯一的一盏油灯点着,取出一包从街上买的羊肉包子和一壶酒。他连吃带喝,还哼哼唧唧的唱了一曲山西棒子汾河湾,“适才离了汾河境,一马儿来在柳家村,…”。随后便吹灯就寝,屋里一片漆黑。

天将蒙蒙亮,五六个官差模样的人冲进这家小客栈,声言捉拿盗贼。店家慌忙上前接待询问缘由,那些人只说盗贼是一个单身男子。店主只得将他们带到左钢的客房,因为来此住店的多是成群结伙、三五搭帮的客人,只有左钢一人是单身入住。

店家上前敲门,里面无人应声,又敲了两次依然如故。为首的那个官差甚是暴躁,早已经不耐烦了。他伸手推开店主,一脚将门踹开,闯入屋里。他们这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为首那人冲着身后一人吼道:“我说你看的人呢?”那人喔喔了两声说:“晚上,我明明看他熄灯睡觉,还听得他鼾声不止,怎么就不见了。”为首那人骂道“饭桶!给我搜。”说罢,这伙官差七手八脚将个小屋翻了个底朝天。翻遍全屋没有找到如何有用的东西,这伙人便扫兴而去。

昨天夜里,左钢回到客栈,发现身后有个黑影时隐时现。他自知已经被人盯梢,必须尽快甩掉这些讨厌的眼线。他故作酒醉酣睡迷惑窗外之人,实际上趁机潜出小店另投他处。

前日他进城时,曾经留意城边一座破旧的真武庙,当下逃离小店,无奈之下便去了这座破庙。庙宇年久失修破旧不堪,驻此的道人早已经不知去向,没人管理。只有几个半大孩子行乞讨饭,借此过夜。

左钢把吃剩的几个包子给了几个孩子,天亮又拿出一些散碎银子让他们买些吃食,一来二去便和这几个小叫花子成了朋友。左钢自己也穿上了乞丐的破旧衣服,俨然一个丐帮头目。他让几个小乞丐轮流到兵部员外郎吕海寰府邸门口盯梢,注意来往行人,看看有没有吕府的大人物出入。有时他也亲自前往巡查一下,留意街面的情形,盘算着如何见机行事。

一日,一个小叫花子匆匆赶了回来,向左钢禀报:“刚才,看见一乘小轿抬进吕府,远远地看见那个守门的老头毕恭毕敬,看样子像是他们家的主人。”左钢一听顿时兴奋起来,急忙打开包袱取出一套干净布褂换上。待天将擦黑,行至吕府门前。他看看前后无人便紧走几步踏上台阶,对着门房老者抱拳施礼说:“老人家,我前日曾经叨扰,这次我还是受我家主人之命,拜访吕大人,烦劳通禀。”

那老者目光犀利,一眼就辨出来人就是上次登门的那位,便不再挡驾,二话不说招手让他进去,将左钢引至后堂书房等候。他说:“我家老爷吩咐,让你在此稍等一会儿。”

不多时,书房侧门垂帘挑起。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深色长衫款步而至。他上下打量着左钢,笑容可掬的说:“是你要找我吗?”左钢连忙站起,躬身抱拳回话:“小的奉命给吕大人送一封信。主人再三嘱咐,一定要吕大人亲自阅览。”说罢,从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那人接过随即打开,信封里没有信纸,拿起再看,从信封里掉出一个铜制的硬币。“当啷”一声硬币落地,那人十分惊讶,捡起铜钱便十分不快,气冲冲的说:“大胆,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要戏耍本官?”左钢也是一惊,急忙跪倒说:“大人,这……,小的可能是拿错了。”那人将铜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这枚硬币不是本朝发行,币面的正面凸铸四个汉字“永乐通宝”。这是明朝第三代皇帝朱棣执政初期发行的货币。这种货币在国内发行甚少,多用于倭国使用,沿至大清朝更是稀少。左钢惶恐至极语无伦次,不知如何答对,不禁额头渗出汗水。那人拿着铜钱细细端详,又用手揉搓,好一会儿,他脸色转晴。眯着眼看看左钢又看看铜钱,说了一句:“你且起来回话。”转身走进内室。

稍待片刻,那人重又回来,他一脸严肃的问:“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多大年龄?”左钢均一一回答。这时他从袖里也取出一枚铜钱,和左钢的那枚一模一样。他把两枚铜钱重叠摞在一起,来回旋转,上边那枚的“永”字和下边这枚的“宝”字对齐。上下两枚铜钱的侧边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刀痕很是奇特,都向一个方向倾斜。刀痕对齐顺直之后,上边那块铜钱的刀痕起点在“永”字之前,下边这块铜钱的刀痕在“宝”字之后。那人问左钢:“两钱相对有什么讲究?”左钢躬身上前一看,果然两枚铜钱重叠刀痕顺直,便说:“我家主人说,永前宝后,贵人开口。”那人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果鸿罡大人现在何处?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呢?”左钢一听此问,不由得伤心不已,他简单将朝鲜撤退果鸿罡带伤断后之事禀告一番。又讲了临别之时受果鸿罡之托前来下书的前后经过。

这时那人才说:“左钢啊,我不是兵部侍郎吕海寰大人,我是他堂弟吕海宇,但是我却是果鸿罡大人要找的人。这两枚铜钱的吻合,永前宝后,贵人开口,就是我们当初的信物。你有什么事,就请讲吧。”说罢他咳嗽一声,一个侍从端茶进来,二人重新落座。左钢这才从腰间敷带里取出一信封,将信封呈上。吕海宇细细的读了一遍,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暗自惊呼,原来如此。

这位吕海宇大人也在兵部供职,虽然职务不高但专司军机谍报之责。此前他从属下多方搜集来的情报汇总、分析,也觉得某些事情异常,绝非偶然。尤其是多年安插在倭国的斥候网络,开战前提供了一份不实情报之后,便被倭国的反斥候机关侦破,几乎全军覆没。丰岛海战更是令人大惑不解,若无消息泄露,偌大的黄海海面,茫茫无际,倭方何以如此准确掌握我方舰只的航迹,时间上更是不差半刻。他看了那封密信,顿觉天旋地转事关重大,原来内鬼就在身边。

吕海宇“啪”的一声将信纸拍在桌上,站起身形。他神色凝重,在桌前来回踱步,边走边凝神细思。忽然他又拿起桌上的信纸,略略的浏览了几个关键字句。他问:“左钢,我问你,这封信你可曾阅过?”左钢毫不忌讳,如实答道:“回禀大人,我不仅看过,而且烂记予心。当时战事紧急,随时都有殉职的危险,为防止泄露机密,我曾将隐藏密信的蜡丸吞入腹内。”

“为何如此?”吕海宇接着追问。左钢答道:“此信虽无落款,不知何人提供。我听果珲罡大人说,信件内容系我方潜伏倭国的斥候,联系倭方人员侦得,经过倭国和朝鲜的天道教协助,辗转传递。在平壤陷落前,经过倭军谍报人员冒死送达。个中艰辛曲折非常人可知。”

吕海宇淡淡一笑说:“信中提及诸事,有些我们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及信中详细。有些问题却是事关重大,捅到了天上。你知道信中所提的贾府那位侍郎大人是谁?”左钢惊异不已,瞪大双目紧盯着吕海宇。吕海宇惨惨一笑说:“他可是当今权倾朝野的军机处大员,兼职咱们兵部尚书的乌拉喜崇阿…”话音至此,惊得左钢险些跌坐在地上,张大的嘴半天不曾合拢。吕海宇见状忙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不是说是乌拉喜崇阿,是他的那个不争气的外甥。此人不学无术却贪得无厌,靠着他舅舅的声望混迹于兵部衙门,挂个虚职。属于只拿钱不干活的那种,人送绰号贾混混。谁知竟然吃里爬外,干起倒卖情报的勾当。”

这时左钢才收起刚才慌乱的表情,恢复常态。他问:“听说多年前琉球分岛案,就有人私通倭人出卖情报,是否就有此人?”吕海宇眉头紧锁,无奈的说:“那时掣肘的人多,查来查去竟然牵扯到捻匪余党诸事,被人搅了浑水,错综复杂不了了之。如果当时追查到底,或许不至于今日波澜再起。”

吕海宇顿住话题,看了看左刚。他接着说:“莫看此人并不出众,实则一顶一的奸诈鬼滑。要想扳倒他,实属不宜,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没有真凭实据,没有拿得出手的过硬材料,恐怕动不得此人。”吕海宇说罢,左钢十分不解的说:“依照大人之言,密信中所举之事,不足以扳倒此贼。那该如何是好?”吕海宇仰头看着屋顶思忖良久,他对左钢说:“只凭一纸文书,证据不足。人家死不承认坚决抵赖,你拿他如何,况且他后面的靠山必然出面庇护。此事须当场擒拿抓个现行,人赃具在他将无可抵赖。非此不足以令其伏法认罪。”言罢他陷入沉思迟疑,接着面向左钢忧心忡忡的说:“这件事难度不小啊,有道是,话好说,事却难办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