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尹梓杰躲在一处阴暗的角落,从两块篷布之间的窄缝中能瞄见帐篷里的人,也能断断续续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他屏住呼吸一边侧耳静听,一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顶帐篷是左钢的住所,他刚从果珲罡那里议事回来,感觉很是兴奋,一时睡不着觉。路过阿满军帐时,看见阿满在帐外溜达,便叫阿满过来,两人取出一瓶烧酒开怀畅饮。阿满因为今天第一次参加了战斗,就打了个胜仗,心里异常高兴。躺下好一会儿睡不着,又起身在外边遛弯。见左钢招呼他喝酒,从行李袋里取出半包花生米,便跟着左钢过来聊天。
尹梓杰从帐篷窄缝里只能看见阿满的半个脸,阿满已经喝的面红耳赤有些微醺。他看不见左钢的面目,却听的清左钢的说话声,从声音里他能够判断左钢也有些口齿不清。
“……刚才开会,咱们头还说了一个大喜事,”这是左钢的声音。尹梓杰本想离开,不听这两个醉鬼的瞎扯,好奇心留住了他。
“你想知道吗?”左钢故意卖着关子,不把话说全。
“你说吧,我最想听你说的就是大喜事。谁家要娶媳妇了?”阿满的话不着边际。
“上边要给咱们换装备了,你的那把曼利夏步枪该淘汰了。”左钢有些不无得意的说。阿满一听要给换新枪,来了精神。他对自己手里那把曼利夏步枪早就不满意,本来就装填不畅,前些日子还磕了一下,更不好使了。这次伏击倭兵就吃亏在枪不好用。“还是曼利夏吗?最好是换小黄他们用的‘老套筒’。”阿满嘟嘟囔囔地说。
左钢坚定地说:“你做梦也想不到,上边从德国进口了一批大家伙,叫什么加…加特林枪,可厉害了,射击速度比你的曼利夏快几十倍。你们昨天打的伏击,要是有一台这种新式武器,那几十个倭兵一个也跑不了。”
“太好了,什么时候到咱们这儿?”
“快了。”
听到这里,尹梓杰吃惊不小,这件事可是重要机密情报了,关系到战事胜负。刚想到此,帐篷里的人又传出一个轻微的声音“那个尹梓杰是奸细吗?查清楚了吗”尹梓杰不由一惊,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立即支棱起耳朵屏气听着。
“查清楚了,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左钢说完,只听阿满追问:“这么快就查清了?”
帐篷里传出滋溜一声的喝酒声,好像是左钢又嘬了一口。接着听见左钢压低声音说:“我们在倭兵那边有自己人,刚才给咱们送来了消息。”接着是阿满的声音:“我怎么看尹梓杰也不像奸细,伏击倭兵时他始终没有离开队伍,不可能是他,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听到这些,尹梓杰脑海里飞快地思索,这是真是假呢?这怎么可能啊。这时他听见有人走路的声音,从暗处望去知道是巡夜的兵勇,便一侧身躲进旁边黑影里,趁那两个巡夜人不注意便溜回了朴金喆的帐篷。
尹梓杰拎着裤子佯装出去解手回来,哑谜悄声地躺下装睡。其实他的脑海里思绪更加翻腾,如果自己真的没有暴露,就不必急于撤退,毕竟还有许多事需要侦查。尤其是左钢说的日军有人连夜给果珲罡送情报,说明日军里也有清军的内奸,这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尹梓杰迷迷糊糊似睡似醒,一直挨到天亮起床。
这天午后,阿满通知尹梓杰去果珲罡大帐议事。他赶到时左钢和朴金喆等人已经到场,几个人一言不发,气氛有些紧张。果珲罡手里拿着一张草图,对大家说:“刚才接到上边传达的军情战报,倭兵集中了上万人马奔袭牙山大营,牙山情况危急。命令我营立即回师牙山,协助友邻部队在牙山外围设伏,拱卫牙山。”话音一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几秒钟后左钢打破了寂静,他说:“大人,我们这次出来,原定是骚扰倭兵后方,怎么还没有接战就灰溜溜地后撤了。”
果珲罡有些不耐烦,“这是上边的军令,必须顾全大局。倭兵几万人,牙山告急了。”他接着说:“我已经下令所部人马,当晚趁夜色拔营回防牙山,你们几个另有差遣。”果珲罡将那张草图铺在桌子上,他指着草图上已经标记了位置的几条路布置任务。图上有三条通向牙山的路,稍微好走些的是一条旱路,另外一条是乡间小路,最难走的是一条稻田堤埂的水路。他说:“我们在这条旱路和乡间小路上埋设地雷,阻挡他们前进。”阿满问:“怎么不在这条田埂泥路上埋地雷呢?”
左钢嘻嘻一笑说:“田埂泥道没有办法埋地雷。”朴金喆嘟嘟囔囔了几句,大家看着尹梓杰等着听他翻译。尹梓杰说:“朴金喆的意思是,这条田埂泥道特别难走,倭兵根本就无法通行。别说几百上千人走,就是几十个人走起来也是慢的不行,走不贯的人经常从田埂上掉进水田里。”阿满听到最后一句话,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淹死这些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