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2 / 2)

gu903();“是了,她那爹听闻还是个一品高官,告不告得倒另说,何不开开心心地认了亲爹享福去,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不知道权衡利弊。”

“不过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好端端的读书人,入赘庸俗不堪的商贾之家,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没了多少自尊,才会怒而杀妻——”

说这些话的都是些男子,女人们却都听不下去了,一声声斥责起来。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可没人拿刀抵着他的脖子逼他入赘!杀妻就是杀妻,就是坏,就是恶毒,可别给他找什么理由!”

“说得好,自己的娘被害了,就算是天皇老子也都要讨还公道,你们这些男子啊,全是一群软脚虾,我呸!”

“亲爹即便是高官又如何,在杀母之仇面前权衡利弊的,都是畜生!”

在世人的议论纷纷中,七月二十五那一日终于到了。

那西安门前的登闻鼓,原是有冤不能自伸者,直达天听的一条路,却因近年苛刻的先决条件而二十年未曾敲响过。

因五日前烟雨已递交过诉状,今日只需随鼓院之衙役,至阙门内的登闻鼓院受刑、陈案。

金陵前几日飞了雪,天气便像是在一瞬之间入了秋,秋风拂面,竟有几分萧瑟之感了。饶是如此,在西安门大街的两边,还是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人数之众,甚至出动了兵马司的守卫,十步一人的维持起了秩序。

待三声钟声过后,阙门缓缓打开,经久未曾升堂断案的鼓院现出了真容,两列衙役分列两边,将门前看热闹的人驱散至三丈之外,人群的脚步纷乱着,往鼓院正门里探看去。

但见那正堂上端坐了一人,惊堂木拍下,一张正气凛然的端方面容,一身肃穆深重的气度,正是刑部主官杨维舟。

因鼓院长久未开,登闻鼓诉冤后,朝廷一道命令下来,任命刑部主官杨维舟为钦差大臣,坐镇鼓院,专审“盛烟雨诉亲父杀妻案“

鼓院的大门高阔,杨维舟看到那外头的人头攒动,高声道:”传原告人盛烟雨、被告盛实庭登堂。”

此言一出,门外的百姓们都纷纷躁动着,向那后堂处看去,先登场的却是一名儒雅男子,身着绛紫色官服,缓缓而行的姿态有如闲庭漫步,倒叫外头的百姓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长相气度,怪道能三番两次地叫富贵人家看中,若是不留胡子的话,恐怕更英俊几分。”

“你瞧他还向着官老爷拱手,都是同朝为官的,自是要给他几分面子了。”

“可不是,今日那原告要想先状告他,先要生受一百大板,还不知道活得成活不成,他自然不怕。”

“你们瞧瞧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就是来走个过场的吧。”

门外百姓议论纷纷,盛实庭却似充耳不闻,甚至闲适地坐在了椅上——他乃一品大员,上公堂自有不跪的特权。

濛濛今日倘或要告他,必要受一百杖责,届时性命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盛实庭面上显出几分愁容,瞧在旁人眼里,倒有几分有苦说不出的意味。

他在心里思忖着,濛濛到底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倘或她能当堂撤诉,他绝不会再追究此事,若真执意要弃父女情谊于不顾,那便只能眼看着她气绝杖下。

届时,心中不免又要痛上几分。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后堂门上看去。

有铁链的声音响起,不过一眨眼,那后堂门被推开,一道清婉的身影走进来,眉眼垂下,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

门外原本吵嚷的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人人望着那一道身影,都觉出几分美好来。

金陵的百姓见过天子,见过公主,见过每年二月二花朝节的花神娘娘,甚至也见过番邦明艳而热切的美貌女子,可还是被这样一道纤柔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位姑娘微抬起眼睫,匆匆掠过人群的那双眼睛,倒映着烟波的静深,她看过来,那黑瞳温柔而安静。

人群里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惋惜着什么,“这样柔弱的姑娘,也要挨上一百大板吗?”

“是啊,那般纤细的身子骨,恐怕两三杖便能将她打死。”

“若我是她的亲人,拼死也要拦下她……”

“看来一定是申冤无门,才会甘愿舍弃性命,来状告亲父,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百姓们的心都揪了起来,烟雨却浑然不觉门外堂下的眼光,只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站着。

这些时日的遭遇,使她的性情沉静了许多,姆妈在天上看着她,簌簌带着一身伤寻仇寻了十年,外祖母在海边九年的艰难,严家家破人亡的现状,无一不提醒着她要坚强起来。

她并没有去看盛实庭,正等着杨大人启言时,忽听得门外有一声清脆的少年声响起,堂上众人都望过去,却是故去的东亭翁主的儿子,杜允良。

他也许是跨坐在仆人的肩头,挥着手喊道:”盛家姐姐!今儿你打头阵,明儿我也来敲登闻鼓!给我的娘亲也讨还一个公道。“

少年说着话,泪便涌了出来,瞧上去甚是可怜。

烟雨只在中元节那一晚见过他,此时认了出来,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她微微向着门外点了点头,再度转向了杨维舟。

杨维舟知今日的案件事关重大,顾以宁尚在后堂整理证物,必要打起精神,只是这一百杀威棒,倒叫他作了难。

他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喝道:”盛烟雨,你的诉状本官已看过,今日再问一次,可是要状告亲父。“

在场诸人都将目光落在了烟雨的面上,或关切,或唏嘘,或冷眼旁观。

盛实庭眉间笼了愁,心下却气定神闲。

一百杀威棒,便可叫你开不了口,一句状词都说不出来。

烟雨道了一声是,忽得将视线落在了椅中得盛实庭,唤了一句盛大人。

盛实庭缓缓抬起了眼睛,似有不解。

杨维舟并不喝止,只冷眼看过去。

烟雨看向盛实庭,嗓音冷静而温和,“盛大人,你可认我是你的亲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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