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以后谢洵不再提要走的事儿，但每次还是会主动去隔壁学校找人，只是这次程澄警惕了，只有实在没空的时候才会让谢洵进来等，但每次都坐最远，生怕别人觊觎。

关于谢洵的妹妹，程澄还真找到了更好的医院转了过去。

这次他有经验了，事情妥当了才跟谢洵说的，对方表情错愕片刻，才郑重地说了“谢谢”。

时间转眼入秋，程澄怕冷，察觉降温以后第一时间就穿上了风衣，只是人还臭美，从来不扣扣子或者系衣带。

于是谢洵跟他每次见面，从第一句话问他喝什么，变成了一见到人就拧着眉。

一来二去，在某一次之后谢洵终于没忍住，走上去给人把扣子扣上了。

“哎哎，就要这么穿……”程澄摆摆手拒绝，“都要上车回家了！不需要！”

最后谢洵也只得让他把风度一直保留到回去。

不过今天程澄好像格外高兴，也没急着做别的，反而把谢洵带到自己的房间里：“终于做好了，来，试试。”

挂在一旁的，是一套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

程澄没找人量过他的尺寸，不过谢洵很快想明白了，毕竟对方跟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又是专业的，能拿到数字也很正常。

“先说好，我不是刻意要给你买，我是要给我的模特买，”程澄说得很认真，“我早就想看看你穿上什么样了。”

“这可是工作需求！”他强调。

谢洵拗不过，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摸清了对方的脾气，更何况这次程澄非常执着，要是真拒绝了，说不定又要闹起来。

他没法估算价格，只庆幸还好这次跟梁凡终于找了一家愿意合作的企业，还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实在不通过还能弄一笔专利的钱。

虽然称不上多好，但至少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等专利批下来，再借此做点别的，自己又早就选好了实习的地点，都不用等毕业，很快就能走上正轨。

眼看程澄还在等他，谢洵有些无奈：“你要看着我试？”

“哦哦，”程澄这才反应过来，但还要嘴硬，“也不是不行，你上半身哪块肌肉我没画过。”

“……”这句话听起来稍微有些糟糕，程澄说归说，但还是走了出去。

程澄好像在门外一刻也等不了，隔一分钟就要敲门来问，好了没有呀。

最后谢洵被他弄得没办法，还差一件外套的时候就说好了好了。

程澄也不含糊，直接推门进来。

刚进来眼睛就亮了。

他这次给谢洵定的是经典的Whitetie，显然没考虑场合只考虑合不合自己心意，果然是他一贯的风格。

镶了真丝缎面的戗驳领，驳头开得很宽，衬着蝴蝶样式的贝母襟扣，白色的手打领结，胸腰胯的曲线都很完美，然而谢洵完全能压住这一身带了点复古又张扬的衣服，除了一句完美适配没有别的词，即使头发有些随意，但依旧英俊得不像话。

程澄只顾着看，在这一刻他便确信了，对方就应该是这样的。

还好谢洵已经习惯了被程澄这么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说：“行了吗？”

程澄连话都没说了，干脆推着谢洵出去，然后直勾勾看着他，然后又走过来。

“我当时其实是用眼睛量的。”程澄看着他说，又用手去碰对方的外套，从肩背部往下滑，到了某一处微微停顿，像是不太好意思。

他最后还是收回手来，不过话倒是没落下：“太合适了，跟我想的一样。”

在动笔之前，他又说了一遍：“你的腰线是真的很漂亮。”

这一次两人在画室里待得格外久。

谢洵已经习惯了，没什么怨言，等看到程澄的眼皮都在生理性跳动了才忍不住提醒：“你要不要先去睡？”

可是程澄还在依依不舍，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都有些迷茫：“啊？”

“……”谢洵干脆补建议了，直接站起来，把他往背上一捞，就要往外走。

“哎！”程澄惊叫了一声，只能抱着对方的肩膀减轻一点悬空的失重感。

不过还好，谢洵很快就把他搬回了卧室，往床上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点了，你先睡觉。”

程澄声音里无不遗憾，勉强闭了眼：“噢。”

他这副模样，谢洵总有种自己凶了他的错觉，无奈地又说一句：“你先睡。明天我来找你。”

这次程澄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点点头。

不过第二天谢洵忙完自己的事，接到程澄电话的时候却没让他去小楼，而是报了另一个地址：“我今天跟同学有聚餐活动，很多人，你也一起来吧？”

谢洵没怎么考虑就想要拒绝，只是还没说出口，对方就赶在他开口之前又说：“我等你哈！”

然后也不给他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谢洵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最后还是无奈地打了个车去了目的地。

结果因为堵车到得晚，程澄他们饭已经吃完，正开始互相打闹着玩起来。

谢洵皱着眉，很快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对方。

因为人太多，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他，谢洵也不走近，他素来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只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

只是坐着坐着，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些程澄口中的同学开始玩起游戏来，程澄大约没怎么参与过，输得很惨，尽管已经说好了不喝酒，用饮料代替，但他还是连着输了好几把。

谢洵跟他接触久了，身边的朋友也见过不少，这当中是有，但不认识的更多。

眼看他们已经喝完了一份果汁，终于有人还是想要打破约定：“果汁多没意思，不然我们还是拿一点酒？”

大约是玩到兴头，虽然有人反对，但同意的呼声更高。

气氛就这样被带动起来，谢洵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人，等侍者真的拿了香槟进来，大家提议要先一起喝一杯时，终于坐不住了。

谁都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怎么出现的，然而谢洵也懒得解释，冲上去拉了程澄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怎么都不进来啊……”程澄看着他，眨眨眼睛，“这里光线不好，我就说，我总觉得看到你了。”

谢洵不说话，只拉着他走。

一旁有人起哄：“哎，这不是之前来过二工的那个吗？”

“程公子的专属帅哥——”

在一片嘘声里，谢洵脚步越走越快，头也没回。

直到出了大门，他的步伐才慢下来。

谢洵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带了点愠怒。

他从来没在程澄面前露出过这种神情，至多是沉默，而即使沉默时也称得上温和。

“你这样看起来好凶啊……”程澄开口的时候嘟哝着，像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呀？”

谢洵的唇线平直，仍然一副严厉的模样：“你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是什么来头吗？”

程澄点头，然后又摇头：“之前工作室的有人要退出，大概认识……不对，知道一半吧。但都是同学的朋友啊。”

“你连来历都不清楚，就要跟人喝酒？”谢洵是很想发脾气，如果是谢聆敢这么拎不清，他说不定就要直接冷着脸把人狠狠骂一顿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逾越，可是……谢洵咬着牙想，要是自己不在，会不会真的可能发生点什么。

虽然聚餐喝酒这种事其实很常见，但程澄看上去白纸一样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喝酒，现在都要破了例，万一真喝出什么事来怎么办？

更何况中间也有几个一直盯着他看的人……

这种假设令他有些头脑发懵，他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能沉着脸，继续拽着他往外走。

不过两人刚走出来没多久，就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谢洵放缓了脚步，还是转过头问他。

“你握太紧了！”程澄好像对他生气这件事有些不满，把被他捏红了的手腕递到他面前，上面的确清晰地映着几道指痕。

对方皮肤白，向来娇生惯养，在灯光下愈发明显。

“对不起。”谢洵表情凝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用力，“我的不对，我是想——”

“你不就担心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吗？”程澄反过来对他说，“我又没你想的那么没戒心！”

谢洵没想到程澄虽然单纯，还是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的，一下子也顾不得其他了：“那你既然知道还敢来？有没有想过会出事？果汁都喝了这么多了，酒呢？别人给你什么你喝是吗？”

程澄被他问得急了，再开口时声音大了不少，但带了些委屈，朝着谢洵吼道：“那不是有你在吗？！”

谢洵被他吼得顿时语塞：“我……”

我算什么？

一个跟你只有金钱契约关系的、除了你口中的身体好看不值一钱的穷学生。

然而程澄不知道谢洵在想什么，趁他没开口，又继续控诉他：“我是看着你在才接过来的，要是递酒我肯定就不要了呀，你怎么还凶起来了啊……”

“我……”谢洵看着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之前的责备又被他吞了回去，程澄这样笃定的语气甚至让他难堪。

程澄发泄完了就不生气了：“算了，你也没错。”

然而谢洵还沉默着。

程澄小心翼翼地瞧他：“那，那我回去？”

“……”这次谢洵还是没说话，但抿唇重新拉着他的手。

他这次力度轻了不少，但步伐很坚定，一步一步带程澄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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