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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 府天 2415 字 2023-09-30

高俅心中如明镜似的透亮,但当面怎好对赵佶讲明,只能支支吾吾含混了过去。出了王府,他忖度今日晚间无事,再加上又嫌坐马车太过气闷,因此三言两语打发了车夫自行回去报讯后,他就带着两个随从悠然自得地逛起了汴京城。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满城中的酒肆饭庄纷纷挑起了灯笼,那一溜烟的青楼妓馆更是迎来了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分,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老鸨三三两两站在门外拉客。高俅这一路走来,竟遇到了好几拨抢客人的,即便陪侍在他身边的两个家人算得上孔武有力,他也仅仅得以身免,待看到灯火辉煌的入云阁时,他已是挤出了一身臭汗。

“大官人,这入云阁早就不是汴京第一烟花之地了,只不过因为如今天香楼重新开张不久,它才会生意这么好罢了。”家人高升本就是个善于观风色的,此时见高俅有些发愣,立刻上前一步奉承道,“自从澄心姑娘不在入云阁登台之后,它这里头哪里还有花魁似的头牌,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

“就你小子会说话”高俅笑骂了一声,兴致却突然上来了。如今他囊中富足,勉强也算是略有身份的人,当然不会像当初遇见苏过时那样矫情到过其门而不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倒偏要进去看看这如今的入云阁有什么引人之处”

他才举步走到入云阁门前,那个脸上擦着浓浓脂粉的老鸨一眼就认出了人,立时含讥带讽地嚷嚷开了:“哟,这不是高大官人么您不是自个开着天香楼么,怎么想到光顾我们这个寒酸的地方哎呀,我这里头的姑娘可比不得汴京鼎鼎有名的花魁双姝,也不想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案子里头”

高俅心头恼火,正欲反唇相讥,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伯章真是好兴致,撇下家中娇妻来这里,莫不是也念着人不风流枉少年么”

高俅闻言一怔,立刻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发话的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老人,四周还众星拱月般地围着几个衣衫华贵的中年人,不是春风得意的曾布还有谁虽然没料到其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打招呼,但心念数转之下,他还是含笑拱拱手道:“我不过是前来凑凑热闹,曾老却是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这种风流去处来”

尽管身边众人官职远高于高俅,但曾布却不管这么多,上前竟犹如长辈对小辈那般拍了拍高俅的肩膀,态度异常热络。“还不是这些僚友们撺掇我来此地庆祝庆祝,否则我一大把年纪了,到这种地方出丑做什么”他这话说完,旁边一群人只得陪笑奉承了几句,不外乎说曾布老当益壮宝刀未老之类的。

门前老鸨本来还想趁讥再讽刺这个对头几句,听到曾老这两个字时便知道不对了。再看平时眼高于顶的几个官员点头哈腰地在那老人身边巴结,立时醒悟到来人便是曾布这位朝廷大佬。一瞬间,她的态度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上前深深施礼不算,口中还打叠了一套套的奉承,满脸堆笑地把人引到了三楼。末了,见高俅最后一个跨进包厢,她还不忘自责补救道:“高大官人,我就是个嘴上没边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妇人家一般见识”

“好了,谁有空和你计较这些”眼尖的高俅突然看到对面晃过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背影,连忙拉住那老鸨问道,“我问你,那个蓝衣公子是谁”

“蓝衣公子”老鸨满面疑惑地望去,谁知立刻啐了一口,“什么公子,那是我那些姑娘们倒贴的小白脸靠着一张俊脸在这里招摇撞骗快一个月了,偏偏有人就喜欢这种调调哼,要不是她们自己拿出来的体己钱,我才不会放任了她”

高俅见这老鸨一说便住不了嘴,顿时眉头紧皱连连摆手示意她住口,心里却着实疑惑。观那人背影,竟和自己见过的顾南有几分相似,可这种满城风声鹤唳的当口,顾南纵使真是辽国贵胄,也应该不会随意乱跑,更何况是这种人多嘴杂的青楼。再说那老鸨已经讲明了其人是小白脸,他也就懒得为此多费脑筋,一闪身进了包厢。

“伯章,这正主儿还没到,你和那老货多罗嗦干什么,没来由扫了兴头”曾布显然兴致高昂,指着身边的空位示意高俅坐下,这才对其他人道,“你们大概也听过伯章的名字,他是曾经的苏门高足,如今遂宁郡王的师友,连太后和圣上也分外看重的。”

这些人大多是服绯官员,在朝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换作往常,恐怕他们根本不屑理会高俅这种末品小官,但是此时有了曾布的介绍,他们却一个个端了笑脸,言不由衷地赞口不绝,好似高俅真是那等朝廷栋梁之材一般。

身处这种场合,高俅只得打叠起十万分精神应对,毕竟是七月大热天,他不一会儿便热出了一身燥汗。好在包厢四周角落中都摆放着冰盆,那老鸨又叫了几个绮年玉貌的侍女来打扇,后窗还不时传来一点凉风,这才勉强解了暑意。正在高俅满心不耐烦的当口,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有如高山流水般的琴声。

那琴声既不似澄心琵琶的声声入骨,也不如云兰歌声的甜美醉人,更没有什么余音绕梁的神韵,听在耳中反而很有几分清冷彻骨的感觉。高俅恍惚中好不容易才分出几分精神,但见包厢中众人眼睛微闭击节不止,无不如痴如醉,不由暗叹京中处处有高人。

第二卷崭露峥嵘第二十二章金蝉脱壳

一曲终了,入云阁内顿时传来了阵阵掌声,不乏有豪门公子在那里鼓噪叫好的。曾布虽不是初来,但如此琴艺还是第一次听见,略一思忖便唤来了老鸨。

“我且问你,适才抚琴的人是谁”

那老鸨耳听大人物问话,神态顿时极为谦恭,陪着笑脸答话道:“回禀大人,那是含章,如今汴京之内仅次于澄心云兰的花魁行首。”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瞥了高俅一眼,见其并未露出不快的神色,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添油加醋地卖弄道,“这含章三个月前才到了我这入云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很少陪客,大人是不是包涵一下”

这番欲拒还迎的言语把高俅也说得心中一动,就不用说曾布等官员了。只见须发斑白的曾布狠狠灌下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瞥了那老鸨一眼:“你这里的规矩无非就是解什么难题,罢了,我这里虽然都不是年轻人,但他们无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的科场才子,你把题目拿上来,我们也看看解得解不得”

高俅见那老鸨飞一般地奔了下去,心中不由暗自称赞。他在天香楼做的事情是让云兰摆足架子,除了每月一次献艺之外,任是谁的面子也得拿出真金白银或是文章诗词,十足十的待价而沽。而这含章却是在撩起人的心绪过后给你无限机会,至于能否一亲芳泽就难说了。正思量间,那老鸨气喘吁吁地捧着一纸信笺匆匆进门,口里还嚷嚷着:“含章听说是各位大人莅临,特地改了一个应景儿的题目,她待会弹奏一曲,若各位能听出其中的真实意境,她便立刻上来陪客,如何”

gu903();曾布等人自然是连连叫好,高俅却在冷笑连连。要知道这大宋的士大夫最讲究风雅,这琴棋书画之道即便不能精通,但一首曲子的意境又岂能不知,看来那含章分明是有心给机会罢了。就在琴声响起的一刹那,阁内某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所有人便听到了底下琴弦断裂的脆响,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