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深捏着小包裹的手紧了一紧,有点诧异于晏瑾居然会回他的话以往晏瑾通常都是无视他的。

他往前一步,足尖触碰到地上的玉瓶,他低头,只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沈知弦那儿才会有的药瓶子。

小弟子们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嫉妒痛恨的情绪一下子无法遏制地涌上心头。严深弯腰捡起小玉瓶,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瓶身,道:师兄既然不需这些药,不如赠我,正好最近我练剑常常受伤。

晏瑾本不欲理他,然而视线在他手中玉瓶掠过时却忽然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开口:练剑受伤是学艺不精。既然如此,下次见着师尊,我会替你向师尊要一些丹药的。

你!严深的脸色瞬间就绿了。绿完之后又红,黑完之后又红给气的。

晏瑾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变脸。以往严深和其他弟子来找他麻烦的时候,他都是冷漠以待,今天才发觉原来偶尔有点儿口舌之争还挺有意思。

在沈知弦那儿感受到的压力无形中都消散了些许。

可惜他寡默惯了,也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手腕轻翻,就做出请对方离开的姿势。

严深捏着药瓶的手越发用力,连指尖都泛了白。晏瑾今日的反应太出乎他意料了,难不成真的是师尊说了些什么吗?

他一时琢磨不透那句替你向师尊要一些丹药是什么意思,忍耐了片刻,终于是恨声道:还是师兄留着用罢听说师尊要查藏剑阁一事,师兄做错了事还是早去认错的好,也免得查到最后失了面子。

最后一句声音又轻又缓,透着不言而喻的威胁。

他不提藏剑阁一事还好,一提晏瑾神色立刻就沉了,右手下意识想动,生生忍住,一双黑瞳里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严深冷哼一声,随手将小包袱和玉瓶往榻上一扔,也不管会不会砸到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应他的是砰一声关门声,他的脚要是缩晚那么一瞬,都要被夹着。

待到屋里恢复平静,晏瑾抚上左手腕。空荡荡的手腕上,没了他视若珍宝的东西。

他护不住,他总是护不住曾经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漆黑的眼底冰冷一片,想要变强大的心越发坚定。晏瑾盯着地上的药瓶,想起药瓶的主人,半晌才将它们一一捡起,全塞到沈知弦让人送来的小包裹里,然后随意一团,就扔到角落处。

叮嘱四长老的弟子去看晏瑾,沈知弦回了屋,摸索着给周围布下了禁制,开始练习魔法咳,术法。

记忆倒是有的,常用的小术法如清洁术什么的,多试一两次也能成功这具身体,确实是修炼天才,可惜心疾断绝了一切可能。

沈知弦将他的长剑搁在桌上仔细端详。

清云宗里有重剑流也有轻剑流,沈知弦是轻剑流,剑法也以轻巧灵动为主,因此他的长剑霜回剑身要比一般长剑更为偏细。

大概铸造这剑的是位温润如春风的铸剑师,从剑柄到剑鞘,雕刻的纹路细致又温柔,拔剑出鞘,剑身如玉,竟也是泛着温和的暖光。

沈知弦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觉得这把剑就宛如一件精致的玉器,要是用来打架他心念一动,用剑刃在坚硬的桌角轻轻一磕。

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如发丝断裂般轻而易举,轻微一声响,桌角落地沈知弦看着这还没用力就削掉一截坚硬灵木的长剑,咽了口口水,谨慎地将它收回剑鞘中。

剑法仍旧存在于脑海中,得找个机会找个时间,找个隐秘些的地儿,练练剑。

他这念头刚转过脑海,门外忽然传来闷闷的叩门声,小小的,要不是他有修为在身,听力异于常人,还真容易把这声音忽略掉。

毕竟这声音实在太微弱了,仿佛风吹着树枝撞着了门。

闷闷的吧嗒声还在想,响了一小会,像是敲累了,又停着歇了一会,继续敲,实在是执着。

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轻轻松松地穿过他的禁制而不被他感知到?

沈知弦问了声谁,无人回应,只那吧嗒声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又响了起来,似乎还很生气,敲得要比之前更重更快。

沈知弦沉吟了一瞬,一只手拢在袖子里掐着个诀以防万一,另一只手猛地拉开了门。

没有人。

一缕清风贴着脚边吹过,拂动了他的衣摆,沈知弦似感知到了什么,反手关上门后低头一望。

一抹碧绿映入眼帘。

第8章芽芽

芽芽?芽芽!

沈知弦这几天真的很心累。

他觉得就算是去找晏瑾打交道,甚至和宋茗虚与委蛇,都不会这么累至少那些都是人,能听得懂他说话的,活的,人,是可以交流的同类。

啾!

碧绿的小草芽从他发顶探出来,像是大梦初醒,迷迷瞪瞪地舒展着叶片,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沈知弦深吸一口气,将这颗小草芽从头顶揪下来,强忍着要将它揉吧揉吧成一团扔掉的冲动,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要太狰狞,咬着牙道:下次能不能不要在我头顶安窝?

他一个正常大男人,一点都不想头顶泛绿!

小草芽在他手心里分外乖巧地晃了晃叶片,无辜地啾了一声。

啾啾啾,你是树头小麻雀吗沈知弦嘀咕着,左右望了望,将它塞到一个巴掌大的空瓷瓶里,警告道:我要练术法了,你不许出来。

叽叽叽!小草芽大概是不喜欢小麻雀的比喻,立刻换了个声音,在瓷瓶里扭来扭去,叽叽乱叫。

这头沈知弦刚掐诀起了个术,那头小草芽就扭吧着,连带着瓷瓶一起挪到了桌边,再一个扭身,就哐叽一声,一地碎瓷片。

重获自由的小草芽欢呼着叽叽叽,又踩着细细的根,摇摇晃晃地来找沈知弦,扑在他的衣摆上,非常灵活地一溜烟顺着爬上去,叶片勾着长发荡秋千。

沈知弦:

他面无表情地用两只手指拈起这颗草,面无表情地开门,面无表情地掐诀扑哧一声,门边地上被挖出来一个小泥坑。

沈知弦继续面无表情地将小草芽种下去,掩上泥土,甚至还小小地施了个术,让它不能在轻松地溜出来。

做完这一切,沈知弦虚掩了门,回屋里继续琢磨折腾去了他最近找到了好些书籍,正求知若渴认真实践呢。

小草芽在泥坑里挣扎了一会,发现自己真的出不来了,它呆愣了一会,不敢置信地又扭了一阵,还是无济于事。

它生气起来,唧唧啾啾咕咕呱呱一通乱叫,小叶片上都沾满了泥巴,使劲地拔着自己的根。

沈知弦听着它在外头一通乱叫,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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