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丹的脑海里面,已经也是浮起了容青檀的影子。
前世,吴姬是出现过,也是别有用心的人算计。不过,却不是这时候出现。
那时候,霍怜已然要入卫家门了,而河内王妃也是不觉气结,心中恨恨,挖起了霍怜的根底。
因为这一世,扶云丹更快的升迁,更快的碍了别人眼吧。
所以,众目睽睽之下,吴姬便忽而出现,如此叫嚷。
吴姬本来是一脸激切,毕竟多日未见的女儿,如今又风光,又美丽,她也是按捺不住内心急切之情。
可作为家姬,她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也看出眼前女子眼底并无眷念之情——
这亦是让吴姬如泼一盆冷水,终于也是让吴姬回过神来。
方才是一时情切,吴姬也没想那么多,毕竟她是个脑子不好使的金丝雀。
如今,吴姬回过味儿来,念及自己是忽而被人带到这里的,吴姬顿时隐隐觉得不妙。
——也许,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眼见许多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吴姬更是一阵子的惶恐,越发的手足无措。
她恨不得将自己身子给缩回去,却被人巧妙的阻住。
人群之中,顿时也是传出了讽刺的嗓音。
“哎呦,听说今日这风光的霍娘,也不过是个下奴出身,亲妈人尽可夫,也不知晓是谁声的。”
“这妇人不就是个家姬,也就是个家养的妓,难道就是她亲娘?”
“她出身当真是如此的下贱?”
一时之间,人群之中,也是一阵子的哗然,议论纷纷。
而这最初议论之人,自然也是早便安排好的,否则哪儿能将霍怜家事如数家珍。
只不过方才,扶云丹还光彩夺目,宛如女神。
一转身,就这样子揭破她的家世,就好似让本来高高飞向天空的鸟儿,如今却也是坠落在地上,沾染一身尘土。
“还道她如何了不起,原来竟是此等出身。”
“生那么一副模样,也不知晓怎么攀上高枝的。”
“国主若要封这么个卑贱之人,岂不是让满朝文武蒙羞?”
“她怎还配带着青叶冠?”
那句句言语,传入了容青檀耳中,让容青檀浮起了难以言喻的愉悦。
容青檀一身衣衫如雪,轻纱轻遮容貌。
那张俏丽的容貌若隐若现,樱唇微微上挑,轻柔的绽放一缕笑容,显得甚是愉悦。
这些话儿,可真是令人觉得舒坦。
也对,这等贱人,就该让她面具被撕破,露出了她的卑贱。
否则,岂不是欺世盗名,让人被她那么一副贵族风仪的气度给哄骗了去。
容青檀轻轻的抬起头,面颊渐渐浮起了一股子的欣悦。
就好似在炎炎暑日,喝了一碗酸梅汤也似,凉得通体舒畅。
她雪白的手指,缓缓攥紧了面纱,讽刺似的想,既然是身份卑贱,何不安分守己,平白遭受此等羞辱。
今日戴着青叶冠又如何,只怕也是捧得越高,自然便是摔得越惨。
而那些言语,落入扶云丹的耳中,恍惚竟不由得觉得有些耳熟。
什么家姬,人尽可夫,似乎这般辛辣言语,也曾从河内王妃唇中说出来。
一些不好的,晦涩的情愫,由着胸口那颗珠子,轻盈的泛起,充盈了扶云丹的心头。
“这个吴姬,就是你的生母?不过是个家姬,家主养来,用以待客。
阿央,你这心底可是要想清楚。此女出身,便是如此的误会!”
河内王妃高高在上,轻轻的捧着茶杯,仿佛漫不经心的拨去茶叶,唇中却吐露出了辛辣言语。
而那字字句句,刺痛了霍怜的心,甚至让一贯淡然的霍怜,都是不觉慌了神。
她好不容易勾得卫央对自己神魂颠倒,终于生出意,要动意娶自己。
而这让河内王妃彻底疯了,为之气结。为了能阻挡这桩婚事,她能费尽全力,使尽手段,硬生生将此女狠狠作践,将她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霍怜心中一乱,那渴求似的目光,顿时也是不觉望向了一旁的卫央。
也许,她盼望自己的夫君,能给与自己一些安慰,几分在意,会拉着她的手,说这些都不重要。
然而卫央,面色也是有些不好看。也对,卫央能接受自己,已经是霍怜使出了浑身解术了。她甚至有些恨吴姬,为什么这个时候,居然会来这里。可是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厌弃自己的母亲,难道想想都是不可以?
为何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能金尊玉贵,父母能给予最好。可是自己,所得到的也只有羞耻。
河内王妃犹自嘲讽,尖酸说道:“如今母女相认,你也该叫她一声娘。”
霍怜自然没有叫,而是故作镇定,福了福:“那我,便先去安置吴姬。”
她心中生乱,心忖这桩事情徐徐图之。哼,那河内王妃底子也不干净,她早就该弄倒这老妖妇,不该为了卫郎处处隐忍。
那时吴姬也没怪她,吴姬是个性子柔顺的人,甚少有什么脾气。
她伸出了手,紧紧攥紧了霍怜的手,不觉颤声:“怜怜,可是我累了你了。”
她一把年纪,说话也不自禁带着几分娇嗔。因为这样子天真性情,年轻时候是很讨喜的。男人很喜欢这般性子,故而身为家姬的吴姬,自然也是趋利避害。到了中年,吴姬性子里还是透出了几分天真味道。
可这让霍怜生出了嫌恶和厌憎,乃至于,一股子的怒意。
后来,后来她便得知吴姬死了的消息。倒也不是被人加害,是吴姬自己寻死。
然后河内王妃到处说,是霍怜逼死亲娘,只为自己前程。而卫央,他也一副霍怜居然如此心狠的样子。然而卫央到底并不是真心在意这桩事情的,也并不想霍怜真去孝顺一个家姬。而后河内王妃被人告发幽居,形同软禁,霍怜也顺利和卫央做了夫妻。
前世,霍怜不敢去想吴姬,自然也是很少去想了。
如今扶云丹感受到胸口激荡的情愫,那是后悔,也是,歉疚。
和霍怜沟通一来,这是霍怜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扶云丹已然回过神来,眼前场景仿若也有些相似。
而吴姬面颊已然一阵子通红,着急说道:“我不认得她,不认得,你们抓着我做什么,你们放我走。”
四周围,目光各异,好奇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恶意。
扶云丹轻轻下马,到了吴姬跟前,当着所有的人,攥紧了吴姬的手掌:“阿娘,你来了。”
她脑海里浮起吴姬教导霍怜读书识字,又为了霍怜练武看书四处求人的样子。
吴姬也许很卑微,也许给不了女儿很多,可是也竭力将自己能给的,给这个女儿了。
吴姬容色微微一怔。
然后扶云丹扶着她,让吴姬坐上了马,而她牵着马。
如此举动,反而让人错愕,不知不觉,在场顿时也是一静。
然后扶云丹目光扫过了面前一张张的面容,缓缓说道:“这是我
母亲吴姬,她是家姬出身,这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故而我十分感激,身为家姬之女,犹自有立功机会,出头之日,得此赏赐。以后,我更要孝顺阿娘,让她能过上好日子。百善孝为先,我想,我孝顺亲娘,大约也没什么不对。”
孝道二字,倒是将众人言语微微一堵,一时微微一静。
有人亦不觉心忖,她纵然出身并不如何,倒也是个孝顺之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遮掩,越是以此为心虚,那别的人也仿佛寻到什么似的,踩得更加起劲儿,恨不得将人踩到底。
容青檀恶狠狠的攥紧了面纱,咬了咬唇瓣,不意扶云丹居然会如此,心尖儿更是不觉流转那丝丝恼恨!
这女人,根本便是装模做样!以为如此言语,便能使人忽略,她出身之低?
她可是个家姬之女!所谓家姬,那亦可是极卑贱的,人尽可夫!
那她安排的人,也不至于那般没用,骂都不会骂吧!
gu903();容青檀的眼底,更是恼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