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急着问:落云鉴掌门到底有什么事?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他。白珒指着憋得满脸通红的风火轮,道,从开头到结尾,一直在说他。
小火。江暮雨注视着坚持不懈的小少年,语气凝重道,别跟着我们,回家去。
风火轮听了这话,眼泪吧差的猛摇头道:我会努力的,我、我想跟着师,师师、我保证听话!
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的江暮雨觉得特别难搞,黄芩倒是觉得新鲜,一脸坏笑的用胳膊肘戳了戳南过,小南过啊,他跟你小时候真像,动不动就哭。
哪,哪有。南过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德性,羞涩的很。
落云鉴一行的收获就是多了只小尾巴,这孩子天真无邪呆板木讷,撵是撵不走的,毕竟他跟南过大同小异,好欺负是好欺负,但并不怯懦,认准的事儿死也不会改变。
离开十七岛,坐上一艘通往乾坤岛的客船,甲板上设有座椅和茶桌,江暮雨倚在矮几旁,海面波澜壮阔,海风湿润清凉,渐渐地,意识变得模糊。
睡着了,梦就来了。
江暮雨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浩瀚的行宫的前,这个地方他已经很熟悉了,因为不止一次在梦中出现过。
梦中的他们,身份上有些诧异,彼此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尤其是和白珒之间,是那种不死不休、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转身,看见了远处朝他走近的男人,也是见过许多次了,那人习惯穿黄色的衣裳,发冠和腹带镶嵌珊玉等名贵的珠宝,一走一动,浑身上下熠熠发光。
凤言。
早该死的人出现在眼前,江暮雨知道这是梦境无疑了。
不出片刻,梦里的凤言说道:还魂泪真是好东西,你康复痊愈,准备走了吗?
你来送我?江暮雨听到自己回答说,就不怕回不去吗?
凤言对这种充满威胁的话并不在意,他站在原地,唇边勾起一抹肆无忌惮的笑:你不敢杀我,如果你不想和白珒的关系更差的话,你就不能动我一根毫毛。
江暮雨体内强大的真元剧烈翻涌,右手掌心已有逼人的银色流光闪烁:他已经足够恨我了,再加你一条命也不会怎样。
凤言似是被他这句话吓到了,他脸色微变,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我想要的生活都是白珒赐予的,他是我的顶梁柱,我对谁图谋不轨也不会对他下手,他若出了事,我不也完了吗?
江暮雨感觉到自己收了真元,声音暗哑,语气落寞: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可曾真心爱过他?
凤言没有回答,他只是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过了许久,或许是看够了,他漂亮的眼底泛出邪冷而讽刺的光华: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可曾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感激?更别提爱了,无论你对他是师兄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情分,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凤言冷笑起来,好似要借此机会将他所有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能不顾一切的为他付出?他待你如何?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你默默为他做了多少?连他的命都是你救的!
凤言从腰上硬扯下那枚流云如意佩,他阴笑着,戾然的目光充满了不甘和讥讽:若你当年没有救他,任由他死在云梦都,那你如今的痛苦折磨,万仙神域的屠杀陨落,就都不会发生!江暮雨,你后悔吧?你痛恨自己当初的行为吧?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肯定不会
我还是会救他。江暮雨声音清凉,不带一丝温度,却柔的好似一片轻羽。
凤言浑身一颤,好似被他坚毅的眸光烫到了一般:你,你疯了吗?
我会救他,但我不会再带他上扶瑶了,或许他更合适当个凡人,修仙界至清也至浊,他的性子太容易被浊气污染。江暮雨的语气好似天空中飘然游荡,无拘无束的一朵白云。
呵,为什么?凤言怒目相斥,双眼之中充斥寒气森森,就因为他是白珒?你对他宽容到了这个份儿上?你三番五次的救他,他想方设法的杀你!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将他扼杀在摇篮里!江暮雨,你是贱人吗?
一连串的斥责与辱骂,听在江暮雨耳里,他自己好像并不生气,只是沙哑着声音轻轻的说:他救过我。
什么?凤言诧异问,你说还魂泪?
江暮雨摇头,心中一片酸涩紧致:不是,是在我更小的时候。
第80章谢谢你
海鸥翱翔鸣叫,海浪拍打礁石,江暮雨醒了过来。
这种没头没脑的梦已经很久不出现了,至少在他闭关的年月里没有出现过。
他依稀能连接起梦里的片段,他依然是扶瑶的掌门,大概有百十来岁了,黄芩的身份不变,变化最大的是白珒和凤言。这俩人的关系不一般,白珒跟自己势不两立,恨之入骨那种,南过好像是不在人世了。
万仙神域灭亡,焚幽谷成了白珒的地盘。
江暮雨有些头疼的扶额,梦从来都是千奇百怪,弄虚作假,当不得真。
梦里的白珒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凤言和他同流合污,俩人胡作非为祸害四方。
而现实,凤言被白珒杀死了,白珒也成了修仙界交口称赞的墨玉公子。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为什么梦境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江暮雨怀疑自己的修行不到家,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胡思乱想了些离经叛道的事。
宁神内敛,物我两忘。江暮雨觉得自己应该回昆仑雪巅面壁一百年。
江暮雨盘膝而坐,努力使自己入定,脑中的思绪却停不下来,莫名其妙的顺着那梦境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距离现在也有八十多年了。
当时的他只有六岁。
江家被抄,丫鬟奴才尽数变卖,兄弟姐妹各奔东西,他被父亲的粗使婆子带离家乡,在前往姑苏叔父家的途中,不幸遇上山匪拦路抢劫。
他后来想起这事就觉得很纳闷,山匪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眼丢了?对他和粗使婆子两个老弱病残下手,完全是白费力气,他们身上没有金银财宝,就一身破衣烂衫,给叫花子都嫌寒酸。
或许,那几个山匪是穷疯了,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愣是将这一老一小的洗劫一空,勉强搜到几个铜板,也就够买俩窝窝头垫肚子的。
婆子跪着求山匪大发慈悲饶命,长满冻疮的双手死死扒着那几枚铜板不撒手,毕竟这一路路途遥远,若不吃不喝定会饿死荒野。
婆子哭着恳求,说尽了好话,但山匪贪婪成性,入了口袋里的甭管多少钱,是绝对不可能吐出来的。他们举起寒光烁烁的砍刀,抵在婆子的脖颈上威胁,婆子吓得瑟瑟发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求饶。
老太婆,这小子是你儿子吗?领头的山匪问,他强健的五指死死钳着江暮雨的肩膀。
婆子一边流泪一边惶恐摇头:他,他是我家公子
哦,大户人家是吧?山匪两眼放光,大笑起来,冰凉的刀身拍打在江暮雨的脸上,瞧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落难了是吧?爷爷我最热心肠了,走,跟我回山寨,不仅有暖和屋子住,还有大鱼大肉给你吃!
我,我不去。江暮雨虽然年纪小,但他不傻,山匪觉得他可能出身富贵,带回山寨挟持起来,以此要挟家里给高额的赎金。很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算出江暮雨出身好,却算不出江暮雨是落魄户。
这样被带走,结局只有两个
一:发现他家里没钱的真相,无用之人还留着做什么?杀掉。
二:左右是个孩子,心智尚未成熟,干脆纳入贼窝,一起干烧杀抢掠的勾当。
对于江暮雨来说,后者还不如前者。
他挣扎,抵抗,然而年仅六岁的他根本撕扯不过一个成年男人,山匪只需一只手就能将他提起来。
婆子吓坏了,想伸手去拉他,可是山匪头子的一句话让婆子收了手。
他又不是你儿子,你为了救他丢掉命值得吗?爷爷这把刀可不长眼!
gu903();婆子吓得呆住了,脑中反复来反复去的过着山匪的警告,她狼狈的爬起身,在江暮雨惊恐绝望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