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在身后飘荡,银白色的布料,拂过手腕的肌肤,有一种清透滑凉的感觉。
江念抓住窗帘,心惊胆战地往下面看去,三楼的高度,她坐在窗台上,脚下是一片花田,漂亮的弗洛伦蒂娜随风招展。
江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一觉醒来她就坐在窗台上,悬空的高度惊得她差点叫起来。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江念小心地站起来,窗户的高度远远低于她的身高,她弯下腰,小心地跳到房间里。
这明显是一个儿童的房间,墙上张贴着各色的海报,书架最上层摆着各种玩具模型。江念走下来的时候,脚尖碰到了一个篮球。
橘色的篮球骨碌碌往前滚,滚到了门后。
啪嗒,门被打开。
江念惊了一下,本能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进来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生,穿着一板一眼的小西服,他的眉眼极其的漂亮,瞳仁是浅淡的颜色,唇色是孩童特有的红,就像是壁画里的小天使。
奇怪的是,江念这么一个大活人出现在他的房间,他却没有一点反应,沉默地走到书桌前。
江念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她走到小男孩旁边,房间里是木制的地板,地板的花纹看上起温润柔和。木制的地板,即使是赤脚走上去,也还是会发出一点声响。
江念走到小男孩的书桌边,停下了。
她离他不过是几十厘米的距离,那个小男孩还是没有见到她。
江念伸出手,在小男孩眼前晃了晃。
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原来他是看不见她的。
小男孩坐在书桌前,将一个类似变形金刚的玩具拆开,又将那些细碎的零件重新装上去。这个变形金刚应该才买回来没多久,零件边缘锋利得将小男孩的指尖刮破,流出一点鲜红的血液。
小男孩却不在意自己受伤的手指,血沾上了零件,却毫不在意,依旧专心地在拼凑。
江念出声提醒:“你手流血了。”
小男孩充耳不闻,已经拼完一个手臂。
不仅看不见,连声音也听不见。
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但是,江念摸上还在飘荡的窗帘,柔软清凉的布料微微陷进去。
可是,她还是能触摸到实物,真是奇怪。
江念靠在窗前,看下面层层叠叠弗洛伦蒂娜交杂在一起,她转回视线,重新落到书桌上。一本书籍的封面上工整地写了两个字,南陈。
恍然间,江念似乎清醒过来。是呀,她是江念,那么面前这个小男生,江念低下头,仔细地观察他的五官轮廓。
真的很像南陈。
那么他是,小时候的南陈。
他拼得很快,一个变形金刚没多久又变成原样。江念伸出手,阳光照耀下,她是手白到近乎透明,她摸了摸南陈拼好的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的铠甲上,还沾着南陈的血迹。
轻轻的叩门声从门外传来,南陈把那个变形金刚放下,跳下椅子去开门。
江念跟着过去,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人,长发柔顺地披下,瞳孔是浅浅的颜色,五官秀美到细致。
她揉了揉南陈的头,轻声问:“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江念走近了,才发现女人的眼睛带红,像是刚哭过一样。可是她的声音依旧温柔。
“小陈,爸爸妈妈只是心情不好,吵了一架,明天就会和好,你别担心,也别不开心。”
“我们会好好的。”这句话,是说给南陈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江念看到南陈沉默着,他的手在身侧慢慢地握起来,指上被零件割开的伤口蜷缩在里头,谁也发现不了。
南陈抬起头,说:“你要好好的。”
结果那一天晚上,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江念在南陈的房间里,那么好的隔音,她都能听见楼下的声音。玻璃的碎裂声,女人的哭喊声,震得耳朵疼。南陈在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就静静地坐在床上,不说话,脸上没有表情。像一樽漂亮的瓷娃娃。
奇怪的是,在这里,江念的夜盲症似乎好了,在黑夜中竟然也能看清他的模样。
过了很久,楼下没有了声响,是一片绵长的沉默。
南陈动了动,从床上起来。他赤着脚走下楼梯,江念跟在他身后,不出意外看到了楼下一片狼藉。
顶上奢华的吊灯依旧不为所动地亮着,光线明亮到不可思议。
南陈走到最后一格楼梯,看见了他的母亲拿起一块碎玻璃,毫不犹豫地往手上划去。
她的力道很大,只是这一下就有血液渗出来。
南陈站在原地,像是被眼前的场景怔住,不敢动了。
寂寂的空气里,稚嫩的童声鲜明。
南陈问:“妈妈,你在干什么。”
女人抬起头,她的笑容很亮,像是一瞬间点亮了人生的光。
“我在等你爸爸回来。”
之前吵架时偷偷躲起来的佣人听到没有动静,过来收拾残局。
白裙的女人淌着血站起来,她转过头,叫了一声刘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