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帮个忙,这珠子帮我捡起来。
穆铖听到他还叫自己公子,脸色有些不自然,本想发怒又忍了下来,抬脚看到那草地上躺着的一颗黑珠,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不自己捡?穆铖狐疑地问道,后退两步让出位置。
它怕我,不让我捡。陆珺濯怕他不信,伸手几次,那珠子都滚到一边,滑溜如蛇。
什么邪物,别捡了。穆铖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力士抬着棺椁往前走,连忙扶好灵牌跟上,不再理他。
陆珺濯遗憾摇头,还是算了吧,不知道巫祝之术什么时候失效,他看了一眼珠子,放弃把它捡起来的念头。
队伍缓慢动起来,走了没多远,陆珺濯发现那珠子不远不近的跟了过来,似乎想跟着,又害怕那巫祝的威力,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进了山谷,墓地就在前方,穆铖捧着牌位在前,棺椁在后,走进一座未封土的墓,那石墓盖得高大,墓前石踊成列,有一石碑立着,其上刻了穆朔生平。
陆珺濯没有跟进墓室,就站在石碑边上,暗中观察穆氏宗族的墓地。
整个山谷都是大大小小、石头垒出的墓,有的年代久远,有的则是刚刚新建。
哀乐不断,山风吹不进山谷,哀乐声也传不出去,绕着山谷回音阵阵,很是悚人。
前面还有招魂仪式,卜方穿着祭祀长袍又唱又跳,若不是场合不对,陆珺濯肯定会笑出声。
他怕自己忍不住,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只见那珠子滚动了一下,滚到了他的脚边,继而滚到旁边一座老旧的石墓烛台边,停在那里来回滚动,像是在示意他看那烛台。
那烛台铜制,其上布满铜绿,并没有多特别。他弯腰细看,上面有模糊的刻痕,看起来像一篇悼词。按理说穆家守墓人应该会照看墓园,不会让祖宗居所这个样子。
陆珺濯对古文字了解不多,那烛台上的字认不全,就只知道这墓主人醉心于铸器,尤其铸剑手艺最好,但是得意之作是一个铜铃,那铜铃用处很多,具体的地方,有些刻痕太模糊看不清了。
那黑色珠子在烛台边缘猛跳,最后才落入灯盏中,灯盏形状像个铃铛,陆珺濯伸手抚向灯盏边缘,端起了它,那珠子依旧安静躺在盏中。
那灯盏底部正好有一个与珠子一样大小的圆槽,黑珠就卡在槽内,陆珺濯把灯盏倒过来摇了摇,黑珠卡在其中没有掉出来。
他将灯盏收进袖中,恭恭敬敬地给那墓主人磕了头,道了谢,前边招魂仪式已经结束了,穆氏族亲全都跪到墓碑前开始进行最后的告别。
陆珺濯整了整身上衣裳,迈步向前走去,跟在人群中跪拜。
石碑前燃着香烛,青烟被风一吹就散了。
有哀泣之声传来,初时轻不可闻,渐渐地,越来越多女眷忍不住放声大哭,甚至有不少年轻公子也嚎啕大哭,哀声汇聚,闻者同悲。
穆朔虽然在朝擅权,对亲族却是护短至极,是族中不少纨绔子弟的保护神,现在人没了,他们的哭声很是真情实感。
朝臣们却神情各异,齐哉袖着双手站在人群之外,神情冷漠,目光闪烁。
山谷外,有两匹快马急奔而至,马上骑士一个身着齐府仆装,一个身着秦府仆装,两人全都一身狼狈。
他们到了山谷口也没有停下奔马,直接闯进了山谷。
大人,大人,城里出事了!齐府家仆抢先一步通过山谷口的门坊,惊惶失措地大喊。四处张望,找到齐哉才掉转马头向他跑去,顾不上山谷中四处站着的朝臣。
何事惊慌?齐哉不悦,众目睽睽之下,面子上不好看。
穆将军和垣州侯打起来了!家仆摔下马,不知道伤了哪里,爬不起来,匍匐在地。
第27章乱世王孙27
穆慎领着数百亲卫骑着快马星夜兼程,原本需要四日的功夫,硬生生两日便回到尧都,在北城外正好与送葬队伍擦肩而过,从尧都北门入城,一路直奔自己家,想赶上送自己父亲一程。
事有凑巧,因为太后极力挽留,垣熙刚刚从台城接出垣姬,准备赶往南门出城返回,迎面就遇到了穆慎。
大将军,前方来者像是垣州候?穆慎的亲卫队长语气不确定,他也看到了丧报,自家将军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将军的仇人就是自己的仇人。不等下令,他就自动带着亲卫围了过去。
虽然连续赶路人困马乏,但是对面垣州侯仅带着十几个护卫,就是要趁敌人兵寡之时一击必杀。
熙弟,怎么办?要不你先走吧,穆慎不敢对我如何。垣姬本来坐在马车中,见到前方围过来的穆家亲卫,急急对垣熙说。
长姐,你不知道,穆朔的几个儿子有太后劝说都尚且把我当杀父仇人,更不用说穆慎放弃北征,两日就返回尧都。他拿住你,岂会不用你威胁我,与其到时为难,不如现在拼一把!垣熙转头对自己的马夫说:你带人突围,发信号让温商入城。
他与马夫换了个位置,亲自驾车飞奔。他边驾马边回头对垣姬说:温商是我麾下大将,他做的事就是我做的!
侯爷小心,属下去了!那马夫毫不犹豫,纵身跃开,速度如电,转瞬之间就与同伴汇合。
熙弟!垣州兵一入城,战乱将起,你就是罪人!垣姬一听,顿时大急,眼泪都急出来了。
罪人就罪人吧,今日我只想接长姐回家。垣熙语调平稳,别哭,我们会没事的。
垣姬的泪流得更凶了,她双手紧紧抓住车辕,也好,此时唯一的亲人在,死又何惧!
马车速度快,但是包围圈渐渐缩小,此地靠近尧都城中的山岭园林,离穆府也近,平时景色还好,游人不少,但是今日天冷,又是穆朔出殡之日,竟一个人都没有,也无人目睹这关键时刻。
穆慎稳稳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男一女,想到自己去世的老父亲,骨节分明的手紧握马鞭,他一扬手,马鞭狠狠地甩在马臀上,座下战马嘶鸣一声,窜了出去,直直朝垣熙驾着的马车冲了过去。
垣熙猛地调转马头,马车擦着冲过来的马滑了过去,穆慎动作很快,一扬马鞭卷住了马车的车辕往回拖。
垣熙的马车毕竟是两匹马拉着,速度又快,他力气再大也被拽着摔下马,只见他在将落地的时候翻身跃起,伸手抓住了车辕。
啊!垣姬尖叫一声,拨下发间金钗,闭着眼睛就朝他抓着车辕的手胡乱刺去,刺了几次都没有刺中,穆慎已经翻上马车,伸手夺她手中金钗。
垣州兵与穆家亲卫已经赶上,斗在了一起,刀剑铮鸣声不绝于耳。
垣姬睁开眼睛,向后一退,垣熙一脚蹬在马腿上,借力翻上马车,把她护在身后。
太后与垣姬感情深厚,以诸侯之仪送她出城,马车华丽而宽敞,但是此时车上挤了三人,顿时拥挤,手脚施展不开。
两人就在飞奔的马车里对峙着,好在驾车的马是好马,只顾沿路飞奔,只是无人驭马,马车也停不下来。
呯!-突然响箭朝天飞窜,垣熙转头,那边垣州兵所剩无几,他心头一痛,跟在他身边的兵都是万里挑一的游侠,身手不凡,要不是他们在,他昨夜就死于刺客剑下了。这些兵死一个就少一个,重新挑选不一定能挑到。
长姐,我们走!他一咬牙,伸手搂过垣姬,就要跳车。
垣熙,你逃得掉吗?穆慎步步紧逼,他右手握住腰间剑柄,用力一拔,挥向垣熙。
垣熙一转身,不顾身后剑风袭来,纵身跃下,长剑在他背上划开了长长的口子,他身上的黑色裘衣被划开,伤口鲜血涌出。
唔......他闷哼一声,与垣姬摔进路边树丛。
弟弟!垣姬扶着树杆爬起来,她伤了脚,一拐一瘸地跑过去,垣熙摔下来时用柔力推着自己长姐落在草丛里,自己却重重摔在树杆上,震得一口鲜血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