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遇袭(四)
“阿勒!”
“金统领还记得在下啊,实在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刀疤男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你!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那个好大哥,非要当朝廷的走狗,被我杀了。我可跟他不一样,这年头,不干一单大的,就等着饿死,你说是不是啊?”
“你!你想做什么?”金木扬压低音量,咬牙切齿地问道。
岂料刀疤男这回却不再理他了,只见他稍一抬手,就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无数黑衣人,甚至连屋顶、墙头都有,他们无不手持大刀,张腿站立。
“看来今日,是不得善终了。”
话音刚落,双方已是战作一团。羽林卫因为金木扬的放弃抵抗,已经死伤大半了,如今只剩下寥寥十数人,如何是这一院子黑衣人的对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悉数被屠。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内侍,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一人一刀解决了,他们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最终,只剩下金木扬一人。
金木扬站在一堆死人中间,两腿颤颤,慌张四顾,突然他后退一步,发足向西南方向奔跑,但却被两个铜墙铁壁般的人阻拦了去路。他往南面奔跑,也同样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二爷…但求二爷饶小的不死!小的…小的知道很多二爷感兴趣的事,还可以领二爷去到这北郊行宫的宝库!”
“这北郊别院可是皇帝的,你领我们去到他的宝库,可算是背叛了他。”
“愿蒙二爷不弃,收留…我……”
刀疤男上前几步,抬起他的脸,欣赏他惊惶的表情,说道:“不过是一枚卒子,也配和我谈条件?”
金木扬猛地睁大双眼,下一瞬,剧痛就席卷全身。他愣愣地低头,就看见他的肚子破开一个洞,而阿勒的手正插在里面,不停地搅动着。
金木扬死了。
他仰面倒地,双目大睁。
刀疤男从容地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满是血污的手。
……
另一头,魏景行最后是被慕鹤轩背出去的,在他们走后不久,地道就塌陷了,有不少秘密来不及大白于天下,就被彻底掩埋在漫天灰尘之中。
魏景行叹息一声,不知道那人听说自己毁了他的行宫,还利用他处心积虑造出来的地道逃命,会不会气得跳脚?
还是有所期待的吧?虽然早就知道了一切的始末,可他这么多年对他的宠爱,还是令人沉沦。
如果我要是当了皇帝,该如何来面对他?
魏景行心中悚然一惊,赶紧止住思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能侥幸多活这么些年,已是上天厚爱,居然还去肖想那不该有的东西吗?
果然,人心就是贪心不足。呵。
“阿行,还难受吗?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听到慕鹤轩的声音,魏景行很神奇地静下心来。有一个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伴侣,夫复何求?大概我这后半生,要只为他而活了。
……
目的地到了。
他们走出来,发现还是一个房间,只是比起北郊别院来要朴素得多。
慕鹤轩把魏景行放到床上让他靠在床头,自己还来不及歇口气,就被房间里突然冒出的十几条人影吓了一跳。
他很明白他们的处境,这些人的出现,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继续赶路。可是魏景行……慕鹤轩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那人,明明嘴唇发白,脸上全是倦容,却依旧强撑着在交代什么。他们并没有避着自己,可是慕鹤轩发现,离得这么近,他竟听不清魏景行的话,足以说明这人有多虚弱!
他多少次想不管不顾打断他,强押着这人休息,可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此时并不是任性的时候。
第35章出城
“现在就走…赵伯…你留人在这里接应梧桐……”魏景行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身体往后靠。慕鹤轩怕他不舒服,就把人接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并伸出手在他的太阳穴周围轻轻打着圈儿。魏景行没有反应,任他施为,他明白当务之急他要尽快补充体力,以免自己在逃亡途中撑不下去。好在,刚才在地道中的时候,趁慕鹤轩不注意,偷偷吞了两颗强心丸,现在的状态不会太糟。
这具破身体啊,当真是拖后腿得很呐。
“主子,马车已经来了,就在院子里等着。”
“…走吧。”
……
东直门。
“大爷,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吧。我家少夫人是病惨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出城去找神医啊!”
“就是!您看我们这老的老病的病,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通融一下吧。”
“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大兴律令,在宵禁的时候外出就得抓起来!我是看你们可怜,才只是叫你们回去而已。快走吧,等会人来了你们就走不了了!”守门的士兵一脸不耐,挥手道。
“大爷,您来。”赵伯,哦不,现在是一个商贾府里的管家,他拉过士兵来到城墙根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钱袋,偷偷放在他的手上。士兵拿在手上掂了掂,露出惊愕的神色,他显然没有料到有这么多,一时间,不禁有些迟疑。
“怎么?”又一个人走过来,显然是小队长之类的身份。
士兵慌忙将银袋收入怀中,“他们说要出城。”紧接着就这样那样地说了一通。
那队长听了事情原委,皱着眉看了看在一旁垂泪不止的老者,又转头望向始终停在那边的马车,吩咐道:“把帘子掀开。”
“这…军爷,我们夫人不能见风……”
“掀开!”
“是…是……”
赵伯蹒跚着来到车前,低声询问,马车里并没有传来声音,唯有低低地咳嗽声。赵伯的手捏住车帘的边,顿了顿,缓缓地掀开一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火红的毯子,再上来是白色的纱衣,最后才是,脸!
两个城门卫完全看呆了,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两弯柳叶眉,狭长的凤眼,秀挺的鼻梁,形状姣好的双唇……美人整个人陷在毛毯里,更加衬出了她的苍白虚弱,当真是我见犹怜!她那双勾人的双目此时紧紧闭着,眉心紧蹙,眼角甚至有一滴泪珠滑落,显然是难受极了。
两个士兵感觉他们的心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突然,这小队长回过神来,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怎么,车里还有一人?”
“哦,回禀军爷,那是我家少爷。”赵伯说着,又将帘子掀开一点,让外面的二人看看清楚。
两个城门卫一看,蹬蹬蹬地往后退,怎么…怎么…世间会有如此貌丑之人?!说貌丑实在是抬举他了,那人脸上长了一个大瘤子,遮住了眼睛,瘤子上还不断地冒出黄色的脓水,其他的地方也是坑坑洼洼的,活像被人拿刀砍了十几下。
“军爷,这样可以了吧?”
“走吧走吧!”那小队长嫌弃地摆摆手,另一人几乎是逃着去打开城门。二人无一例外在心里叹息,这小娘子,可惜了,嫁给这么个恶鬼,这辈子算是毁了。
城门大开,马车扬长而去。
上京,从此就只能是午夜梦回的一个回忆。
……
离京城十几里处,一个叫程风寨的小村庄,驶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人自称是城里商贾之子,挟夫人外出寻访名医。
“总算是出来了,刚才真的好险啊。阿行,你披散着头发的时候真是雌雄莫辨,好美。不过那两个这么看着你,真想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泡酒喝。”慕鹤轩吐吐舌头,他也就在魏景行面前这么放肆。
“别胡说。还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至多只有五天的先机。”魏景行刚才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这会感觉好多了,只是一路奔波,难免有些头晕。所以他靠在慕鹤轩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服务。
“爷说得对,皇帝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派兵追杀我们。”
“赵伯,以后在外面都叫我夫人吧。”
“…是,夫人。”赵伯的声音有些颤,显然是在憋笑。慕鹤轩却是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为夫也得叫你夫人咯。来,夫人,夜深露重,不如我们就寝吧。”
“调皮。”
第36章暗涌
如果说慕鹤轩这边全是逃脱桎梏的喜悦,那么上京那边,就几家欢乐几家哭了。
宣化帝很高兴,魏景行死了,梗在他咽喉多年的刺,终于拔掉了。其实在东厢房并没有发现尸体,那场爆炸,让一切化为灰烬,只是搜刮出了焦黑的衣服碎片,和一些碎骨。宣化帝划破自己的指尖,流出血来滴在上面,血液慢慢地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但是,如果仅仅如此,那就皆大欢喜了。
金木扬也死了。
整个北郊别院,竟然没有一个活口,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连宝物也被洗劫一空。经查证,确是沙陀帮所为。
宣化帝听到这里,直接抽剑砍碎了面前的桌案,“这帮杂碎!竟敢背叛于朕!”
“听闻沙陀帮的大当家暴毙,二当家阿勒接管一切事物,此人桀骜不驯,最是不服管教,想必是……”
“不要说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朕大规模清剿了。下去准备吧。”
“臣,遵旨。”
再说赵府这边,此时也炸开了锅。
丞相赵庸皱着眉头在前厅踱步,周围围着一圈地人,或坐或立,不时有女子的抽噎声传来,直叫人心烦意乱。
“行了,别哭了。”
“老爷!你要为我们侄儿做主啊!扬儿,扬儿他死得这么惨……”
“闭嘴!都是你们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死了也是活该!”
“老爷,你,你怎么这样说呢…明明是……”
“够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女人回屋好好反省。俯儿,你跟我来。”
书房。
“俯儿,你怎么看?”
“父亲,儿子以为表弟的死没那么简单。”
“废物!”赵庸随手抓过一只笔砸过去,“整天就知道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大事一点都指望不上你!”
“父亲!小昂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你表弟死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哼!看他那样,到底其母是贱婢,就是上不得台面,要不是他说…”赵庸顿了顿,“老夫何必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收留他!”
“父亲,您留下小昂,不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吗?”
“狗屁能力!他说这次一定会成功,现在怎么样呢?你表弟赔上一条命!”
“那是意外!父亲!”
“哼,想让我留下他,那就证明给我看。如果他是真有本事,我赵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父亲……”
“好了,你下去吧。”
其实在赵庸的心里,死了个金木扬,并没有多大的可惜,他在意的是,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世间再无魏景行。
可是他转念一想,一个弃子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今夜的上京,注定无人安眠。
翌日,家家户户几乎门窗紧闭,坊区的商家也全部都关门停业。宁静的街道上,就只能看见羽林卫训练有素地从城头跑到城尾的身影。
他们在干什么?无人得知。
只知道似乎又出大事了。
“今年真不是个太平年啊,去年也是。”
“是啊,天天这么提心吊胆的。”
可不是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于是,从这日开始,在上京的百姓之中,又开始流传着一种说法——皇族魏氏做了亏心事,所以老天爷要降罪。
不管这个说法最终有没有被扼杀在摇篮中,总之一时之间,是人心惶惶了。
正所谓,“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37章卷二:丹阳篇所谓神秘皇子
五月的天气还是很凉爽的,道路两旁的树,虽然偶尔有叶儿随风落下,但并不显得肃杀。
毕竟是春末夏初,比不得秋季,靠近冬天。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新一轮大清洗,又开始了啊。
导火索就是魏景行的死,大理寺得了宫里人的指示,很快罗织了一些罪状,证明某些大臣,与外人勾结,害死亲王,意图谋反。这其中,就有孟良。那个很得皇后看重,刚正不阿的大臣。
自古陷害忠良,无外乎“莫须有”三字。
人们都道,半年多前的历史重演了。
“作孽啊。”稍微上了年纪的人都说。
唯一在这次行动中幸存下来并且越来越壮大的,大概只有赵氏一族。死了一个亲侄子,丞相赵庸非但没有闹起来,反而十分低调。最后皇上的赏赐果然下来了,名头就是金木扬在火灾中营救有功(虽然没救成),最后以身殉主。
要说这宣化帝如此暴虐之人如何容得他的卧榻之侧,有赵氏这一头猛虎酣睡?都说与死去多年的仪妃有关。
仪妃何人?她是赵庸的亲妹妹。传言她是京城闺秀之首,是当年的第一美人。传言她与宣化帝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传言她生产时血崩而亡。传言传言,都是传言。那么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呢?不知道嘛。只知道我朝最近有一个皇子,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据说是仪妃之子。
再联想到之前的“真爱”谣言,众人恍然大悟。
这位皇子名叫魏景彦。彦,意为有才干的人。可见确实是花了一些心思。而此时,这位被皇帝寄予厚望的皇子,现在在哪呢?
“宝贝儿,你真美。”帷幕重重中,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交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一个骨架宽大,身材匀称,另一个骨架要小一点,看上去有些瘦弱,但不难看出,这两个都是男子。
两个人抱在一起上下律动了几下,终于静止了下来,一个人发出满足的喟叹,彻底软倒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殿下…真是英勇无比……”
“那,比我那表兄如何?”
“他…自然不能,跟殿下比。”怀中的人抬起头来,赫然就是慕鹤昂!
那另一个,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子,魏景彦了。这魏景彦并不像魏景行那样有着阴柔之美,相反,他粗眉大眼,显得十分有阳刚之气。本来这样的长相应该是憨厚的,可他嘴角恰是上扬的,生生破坏了那种感觉,倒显得有些邪气。他此时一丝不挂,露出精壮的肌肉,慕鹤昂在他身边,倒真的像个小女人一般。
看来,这些年,除了不能在人前露面,宣化帝倒没有在其他方面短了这位爷的。
至少魏景行病病殃殃的,这位爷一看就是健康得不得了。当然也有魏景行替他挡了十多年灾的缘故在里头。
gu903();慕鹤昂伸出一只手,轻轻划过他的胸肌,眼神迷恋中带着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