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摩不太懂:“我听说过姜家的暗卫,据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最最厉害,相当于家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为什么她不希望后代动用?”
她这话纯属自言不语,没有指望能从姜知津这里得到答案,但姜知津道:“人只有遇上危险,或者去制造危险,才会用刀。她希望姜家后人用不上暗卫,是盼着姜家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温摩看向他的目光有点诧异。
姜知津立即发觉了,回过神来,笑了笑:“这本书以前我父亲给我读过,他是这样教我的。”
“我还以为津津突然懂事了。”
姜知津嘴一撅:“姐姐也嫌我傻,是不是?”
“才没有。”
两人坐在柔软的红茸毯上,肩并肩挨在一起,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是新剥的柚子清冽的香气,温摩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穿着家裳衣袍,没有戴冠,长发如水披在肩上,摸起来手感好极了。
“真的?”姜知津眨巴着眼睛,“你不想要个聪明的夫君吗?”
“天下聪明的人太多了。”温摩道,“多了就不值钱了。”
姜知津微微一笑:“那我很值钱,对不对?”
温摩觉得心都被他的笑容照亮了,也跟着笑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对。”
姜知津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亮,手扔开了书,握住了她的腰,只是还没来不得及欺身而上,外面就有人嚷道:“不行不行!檐下还是有雨!”
是宜和的声音。
很快,宜和进门了。她坐在陈山海的臂弯,手搂着陈山海的脖子,一脸大大的笑容。
陈山海的脸则快要拉到地上了。
进了门,宜和才肯下地,温摩问她怎么来了,宜和道:“今天是良和姐姐的生辰,我和哥哥每年都会来看良和姐姐的。”
“风旭呢?”
“在后头呢。”
果然话音一落,风旭便过来了,外面的雨势不小,饶是有下人打伞,风旭的衣袍还是湿了不少。
宜和指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摆和鞋子:“看我多厉害,三哥,都告诉你该换个厉害点的侍卫了!”
“我不是侍卫。”陈山海板着脸道,“我是陛下亲封的羽林卫上将军。”
“一样一样啦。”宜和蛮不在乎地摆摆手。
陈山海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着道:“哪里一样了?!”
周夫人怕风旭和宜和受风寒,带人送来姜枣茶,又请风旭同宜和去更衣。
最近古家倒台,姜知泽落马,风昭元气大伤,正是要趁胜追击的好时候,风旭急需借姜知津的脑子一用,便拉着姜知津一道去更衣。
宜和则得意洋洋一摆手:“不用不用,我有大马。”
“谁是大马?!”陈山海快疯了。
温摩问他:“怎么回事?”
陈山海泪眼汪汪:“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被这块狗皮膏药缠上了,撕都撕不下来,之前每天去陪她练个把时辰的刀,那也罢了,现在是整天整天不放人,要我陪她放风筝逗猫梳头扎辫子,我要疯了!”
温摩便问宜和是不是这么回事,宜和用力点对:“对!因为他最好玩嘛。以前都是津哥哥陪我玩,现在津哥哥要陪你,”
温摩想了想,道:“我跟你换一换怎么样?我让津哥哥陪你,你把陈山海给我。”
陈山海:“!!!!!!!”
大小姐居然用她的夫君换他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陈山海:别问,问就是感动。
第102章一百零二
宜和眼睛发亮,一把抓住温摩的手:“真的吗?!”
温摩点头:“真的。”
她要走了,也该给津津找个伴。
宜和虽然娇纵,但本性不坏,最重要的是,宜和很喜欢姜知津。
陈山海一脸感动,往温摩身边挪了挪,才挪过去,便给宜和拉住了袖子,宜和道:“不行,我不换。”
温摩一呆:“你不喜欢津哥哥了?”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
“不是。”宜和仰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津哥哥和阿海,我都要。”
温摩:“……”
……你强。
雨到夜间方停。
雨散云收之后,很快露出一轮明月,淡淡清辉洒向炎园,眼前这片废墟仿佛也变得清幽起来。
地上摆着香案,供着瓜果,燃着香烛。
风旭跟宜和一张一张往铜盆里烧着纸钱,火舌很快将它们吞没。
温摩和姜知津站在一旁。
“姐,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来看你了。再过两天,那畜生就要伏法,到时我会带着他的人头来见你,以慰你在天之灵。”
风旭说着,深深行了一礼。
“她一定看到了。”温摩轻声道。
所有的冤魂都会睁着一双永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看着凶手,直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而天理昭昭,这样的心愿一定会被实现。
风旭道:“只可惜良和姐姐已被毁尸灭迹,再也找不出证据,不然再加谋害公主之罪,斩首真是便宜了那畜生!”
姜知津看着面前沉寂的废墟,没有说话。
宜和抽了抽鼻子:“阿摩姐姐,你说良和姐姐真的一直在这里吗?这里好黑,什么都没有,好吓人。”
“我想,良和公主也不愿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吧。她的心愿已了,就会去她想去的地方了。”温摩说着叹了口气,“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给她报仇了,她会很开心的。”
风旭兄妹俩总算振作了一点,烧完了纸钱和供品,宜和拉着温摩准备回房,温摩走出两步,回头才发现姜知津没有跟上。
他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视线凝望着废墟,仿佛看得入了神。
“津津?”温摩唤他。
姜知津顿了顿才听见,回过头来:“唔,阿摩姐姐,你先回去睡吧,我想跟三表哥再待一会儿。”
这大概是他们兄弟之间一直以来的习惯吧?风旭为亲人伤心难过的时候,津津总会在旁边陪伴。
温摩这样想着,同着宜和一道走了。
若是她能细看一点,或是多留一会儿,就会发现,姜知津的眸子里有奇异的光芒,“风旭,我见到了暗统领,他跟我说,暗卫令在它应在之处。”
得暗卫令者方能得家主之位,风旭立刻紧张地问道:“什么是‘应在之处’?”
“是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应在之处’,我甚至想过会不会在我父亲的坟墓里,因为那才是它该待着的地方。但那不可能,若是在那里,早就被姜知泽翻出来了。”
姜知津的声音很轻,语速很快,“暗卫令应该在哪里?就是在这炎园!它是在炎园诞生的!”
风旭大吃一惊,左右环顾:“在炎园,姜知泽怎么会找不到?”
“哈哈!”姜知津仰天一笑,“是啊,整俯炎园他都翻遍了,但只有一个地方,他不会去翻。”
风旭的的视线一点一点回到这片废墟上,喃喃:“你是说……”
“对!就是这里!”
这里死过两位公主,姜知泽生怕会留下一星半点蛛丝马迹被人发现,因此假托伤情,不让任何人动这一片地方。
包括他自己。
“阿摩说得对,人死不灭,在天有灵。是良和姐姐为我守住了这块暗卫令。”姜知津看着月光下静默的废墟,深深一揖到底,眼中微含泪光,“多谢你,良和姐姐。”
第二天,姜知津便命人修葺那片废墟,长公主连连点头:“很是。我日日住在这里倒没想到,今后咱们要长住的,总不能一直让那片院子荒废着。将来你们生了孩子,若还到处堆着烂木头,孩子跑来跑去伤着可怎么好?”
“……”温摩假装没听见后半句。
阿娘也问过她孩子的事,毕竟她是温家嗣女,传宗接代是她的责任。所以阿娘在温岚安排回南疆的人手时,特地派了几个很有经验的婆子,告诉温摩,以后生了孩子,至少要留一个给侯府。
“孩子太小,路又太远,三岁之前最好还是放在南疆养。南疆山好水好,孩子满地跑,养也来出健壮。孩子出生你就让这些婆子多照料,这样孩子跟着婆子们回到京城,也不会不习惯。”阿娘说着,拉着她的手,眼圈微红,“当然,你若还愿意回京城来,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温摩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
这个云谲波诡尔虞我诈的京城,不适合她。
阿娘还准备了好几马车的吃食、绸缎、衣物、饰物等等玩意儿,一是路上给温摩备的,二是给家里人的礼物,下人的单子也列出来交给温摩,温摩看到了跟着她嫁到姜家的张伯大刘等人,还有不少粗使下人,忍不住笑了一下:“阿娘,你是想把侯府搬空么?”
“胡说什么?这些你父亲都是知道的。”阿娘道,“路上太远了,上次我们匆匆而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这一次当然要准备得妥当些。何况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以后就是想给你准备,也……”
阿娘说到这里哽咽住了。
温摩轻轻拍着阿娘,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
她去找陈山海喝酒,顺便道个别。
“你要走?”陈山海惊了。
温摩点点头。
“你不要你夫君了?”
呃……温摩下意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陈山海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他又问道:“我听说你们那里,每个男女都可以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吗?”
温摩:“嗯。”
陈山海:“不喜欢了就重新各找各的?”
温摩:“嗯。”
陈山海:“女孩子要是喜欢男孩子,也会以男孩子窗下唱歌?”
“嗯。”温摩看他越问眼睛便越亮,一脸的喜色几乎要满溢出来,忍不住打量他,“你想干嘛?”
陈山海一拍大腿,喜得眉开眼笑:“那还用说嘛,当然是跟你走!”
温摩确实动过念头把陈山海这一大战力拐去南疆,为此还计算过要花多少银子才请得动他,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嚷出来了,不由愣住:“你要跟我走?”
“可不是?再在宫里待下去,我就要被那小公主给挫磨死!”陈山海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她昨天晚上还抓我陪她一起绣花!绣、花!”
温摩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行,后天那天杀的姜知泽行刑,等我亲眼看到他人头落地,马上就走。”
“好,一言为定!”跟着,陈山海跟她挤了挤眼睛,“走归走,有没有什么法子告个假,咱们人虽然不在,年俸还能照拿?”
温摩:“……”
除了年俸,陈山海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的兄弟们是不是要一起带上,走这么一趟会不会影响将来升职,南疆那边有没有什么发财好物,等等等等。
温摩也跟他咕哝了不少,冰雪烧虽然喝不醉,但人的心事一多,再劣的酒也能醉人。
这趟酒喝完,温摩难得地觉得脑袋有点昏沉了。
“你还行不行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陈山海扶着柱子,体贴地对柱子道。
温摩招手叫来一名下人,让他送陈山海回房。
天色已经黑下来,月边有一弯淡淡的月牙儿,温摩晃晃悠悠回房,姜知津坐在被子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温摩一踢鞋子,滚倒在床上,扳着的脖子:“津津,在等我啊?”
姜知津一脸委屈:“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温摩的酒立刻醒了大半。
他知道她要走了?!
她心虚的表情太明显,姜知津立刻道:“好啊,你果然是喜欢上那个陈山海了!”
原来是这个!呼,温摩松了口气。
不知怎么地,她知道怎么跟父母道别,知道怎么跟陈山海道别,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姜知津说明这一切。
阿娘有温岚,温岚有阿娘,她不在,他们的生活依然会继续,不会有丝毫影响,但姜知津……只有她。
他那么这依赖她,这么信任她,她却要走了。
她的声音顿时轻柔了好多:“放心啦,我跟他只是兄弟。”
“那我呢?”姜知津捧着她的脸,轻声问,“我是什么?”
这么近,温摩看到他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浓重的阴影,看着他挺拔的鼻梁,看着他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忽然之间,一个念头突如其来,不可阻挡。
如果要生孩子,为什么要去找别人生?
她可以要一个津津的孩子!
属于她的,属于津津的……她会生下这个孩子,亲手抚养,然后送到京城,不单是给侯府,也是给津津!
她搂住他,坚定地吻住他的唇。
第103章一百零三
温摩的唇是软的,热的,香的,甜的,还带着一股明显的酒气。
被她吻住的感觉,就像是一枚酒酿圆子往唇齿间钻,甜甜糯糯,一口就能拆吃入腹,汁水横溢。
姜知津脑子里“嗡”地一下响,血液像是烟花般被点燃,轰然炸裂。
以往他想亲一下温摩,总是要半哄半骗半逼才能得逞,温摩偶尔主动亲他,也多半是像亲小孩子似的轻轻啄一下,每次都惹得他心里头痒得很,却又不得不做个乖孩子,只能强忍着。
她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他,又主动,又浓烈,整个人顺势而上,甚至骑到他的腰上,唇离开他的唇,落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