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证据和逻辑都显得无懈可击,除了一点尤金这个人。
俞想打定主意尤金不会出售赝品,他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但他手里没有人脉,没有筹码,甚至连卖画挣得那点钱,在真正的富豪面前都拿不出手。
而唯一能接近这位地产商的方式,就是接下来画廊的一场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是否要如期举行,也是画廊的一件大事。尤金的病情和隐隐传出的风言风语,让画廊大家人心惶惶,甚至连左伊也开始动摇。
俞想将这件事给左伊说给左伊听后,左伊有点纠结:那他既然已经坚信了画廊出售赝品,还会来我们画廊的拍卖会?
会的,俞想斩钉截铁,他们这些所谓的新贵,为了融入阶层无所不用其极。赝品这件事还没有为众人所知,他既然收到了入场券,就没有理由会不来,除非是他不想打入这个圈子了。
你要知道,比起阶层来说,吃个几十上百万美金的亏不算什么。
左伊毕竟是半路出家,画廊经营的事她都是赶鸭子上架,对俞想的建议还是很听从的。于是,在下一次的会议上,她力挺了拍卖会举办。
其余几个股东,他们虽然在出售画廊上站了赫伯特,但这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拍卖会能给公司带来利润,也能让他们的资产增值,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于是拍卖会得以顺利举办。
而尤金还没有醒来,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每一天过去,都意味着他醒来的机会又降低了几分。
这段时间,俞想去医院看过他两次,能看到他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他在为醒来而努力着,但终于是功亏一篑。
在这样低沉的气氛中,迎来了拍卖会的日子。
俞想的作品有一副参拍,正是他以Mike为模特创作的芭蕾舞者,俞想选择把这幅作品拿出来拍卖,也是为了给拍卖会造势。
俞想和左伊坐在包厢中,听着人汇报场内的情况。终于,他听到了最想听到的消息:哈帝先生到了。
那我去了。俞想说着就往外走。
但左伊却拉住了他:你要小心。
我知道的。俞想说道。
他们可能会有一些保镖,你不要和他们硬碰,保护好自己。左伊的脸上满是担心。
俞想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左伊有没有看懂,就提步走了出去。
走到哈帝的门外,俞想出示了自己的名片,很快就有人请他进去。
原以为刚被骗了不少钱,哈帝会比较丧气,但俞想见到的哈帝情绪还不错。
你是俞想,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俞想笑着接他的话:哪里不一样?
哈帝说:你不太像亚洲人。
俞想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索性直接进入正题,问起了赝品的事。
我听说你此前收了一副鲍勃的赝品,想当面看看那副画,以及问一下鉴定师是谁?
这下哈帝没有那么好脾气了,他说道:你不会是替代尤金来当说客的吧。告诉你,我可没有这么容易吃这个亏。
你误会了,俞想说,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不仅是一名画家,我还是一名职业鉴定师。因为我从高清照片上没看到两幅作品的区别,所以想亲眼看实物验证一下。
说这话时,俞想很是紧张,手心都在微微出汗。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人面前撒谎,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真的?哈帝说。
千真万确。
哈帝的视线在俞想身上反复扫视,俞想也不怯场,咬牙看了回去。
在漫长如同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后,哈帝终于开口:在画面左下角的一处的绿色,赝品有颜料堆积,这在高清照片中是看不出来的。
颜料堆积,指的是油画颜料在纸面上堆叠,从而形成高出纸面的部分,这样设计体积的部分,在平面照片上确实看不出来。
然而,俞想却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你在质疑我?哈帝沉下了脸色。
俞想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对于油画的临摹来说,最难的模仿每一笔下笔的笔触,其次难的是调出一模一样的色彩。现在后者可以通过计算机分析完成,而笔触的模仿则要耗费极深的钻研功力。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能模仿成完全一样的笔触,则根本不会出现颜料堆积不同这种幼稚的错误。
哈帝眯起了眼睛,看向俞想的眼神有些危险。但俞想在冲动之下喊出来后,已然定神。
在自己的领域,他向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
所以,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吗?
俞想风风火火地回了包房,将鉴定师的名字交给了左伊,剩下的事就是左伊的了。
左伊一边让人去问鉴定师,一边带着关切问俞想:他没有难为你吧?你是怎么问出来的?
俞想挤了挤眼睛:秘密。
他这叫兵行险着,不适合其他人学习。
万幸的是,这场让大家提心吊胆的拍卖会倒是没出大问题。俞想的作品也创造了他自己拍卖价的新高,拍出了八十几万美元的高价,距离他出国之初,已经翻了将近五倍。
拍卖结束后,相识的人纷纷前来给俞想庆祝,俞想也只是笑笑。这下他又要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高冷的形象了,但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满心都是对时间的担心。
按照他的推测,这幅赝品是刻意制作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既要充分以假乱真,又要能留下足够的破绽让鉴定师一眼识破。
在听到哈帝说出这个破绽的瞬间,俞想就明白了,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彻底底的,针对尤金和画廊的阴谋。
他甚至可以想象事情的发展,现在赫伯特用这个消息来说服加文退出画廊。那么,如果左伊始终不答应,下一步就是公开这个消息,尤金画廊口碑声誉俱毁,被竞争对手收购是迟早的事。
而且,那时甚至不会有这么高的对价,股东的权益只会进一步受损。
好恶毒的招数!
俞想翻遍自己的语言库,还是觉得非国骂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尽管还没从鉴定家口中得到消息,但仿品能做到这个程度,俞想听过的名字还真的不多。
有一个人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让人帮我们定去奥斯陆的票。俞想对左伊说道。
左伊有些疑惑:去奥斯陆做什么?
俞想给她解释了那个专门临摹制作赝品的画家,左伊当即说:想,你可以不用和我们去的。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
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所以我既然帮了这个忙,我就一定会帮到最后。
制作赝品的假画贩子是位韩裔,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金。
而他所在的城市奥斯陆是个艺术圣地,而且位于较为平静的北欧,不太收到注目,是个非常适合他这种人居住的城市。
金的位置很不好找,他隐居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地下室里,要不是有人指引,俞想根本找不到。
左伊亲自带人,和她的一群兄弟蒙着面冲进了金的地下室,他们都手持着伸缩警棍,既趁手,又方便携带。
gu903();自家大门被踢开,金举起双手,迷茫地看向来人。紧接着,人群向两边散开,俞想逆着光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