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赵锦诺掩住尚未平静的心中,又听他靠在她怀中喃喃道起,“阿玉,我活过一次了,所以认识我早就认识宋妈妈,认识阿燕,柱子,钉子,还有砖砖……”
赵锦诺一手拦住他,一手捂住嘴角,怕自己惊讶出声。
但确实,她想起自月牙湖清醒时,他拥着她唤的那声阿玉,他仿佛熟悉她所有的习惯和偏好,他从未见过宋妈妈却喊出宋妈妈名字时,她还曾惊讶过,还有砖砖,她当时有多怕砖砖会伤到他,但最后,他却似再清楚不过,如何同砖砖相处,若非他说的,她是想不到怎么件件事都如此巧合……
“阿玉,你信我吗?”他声音低沉,却明显比早前要浑浑噩噩许多。
赵锦诺知晓药性发作了。
她揽紧他,“我信,大白兔,我都信。”
他似是心底微舒,迷迷糊糊继续,“我曾做到苍月右相,取了长风南部十二城和南顺的北部六城,将这十八城同苍月国中的朔城,柳城,乾州等地连成一片,兴水路,重商贸,成为周遭最繁华富庶之地,又吞了重兵,凭借水路要道遏制了长风,南顺,和东意三国……但活过一次的人,不止我一个。”
赵锦诺只觉整颗心都似悬起,揪心到了极致。
早前心中的疑惑又似是迎刃而解,所以有人会知晓那日江上有暴风雨,也会想到用暴风雨做掩护,都是做好的局,一步一步,如躲在黑暗深处的一双眼睛,静静得看着阮奕走到局中,最后收网……
赵锦诺明显感到怀中的人意识更模糊了几分,又浑浑噩噩道,“是朝帝,他重活过一次,他对这十八城有野心,在京中时他就频频试探,也向我抛橄榄枝,也想好若是我没有一丝念头,便借江上的暴风雨行事。若是我命大,活下来,他扣下我,施以手段让我归顺他,我若是死了,也等于永绝后患。阿玉,我后怕……若是早前你未同我一道来南顺,他们许是已经将你抓来,我不敢想……”
赵锦诺明显又觉他的不安。
“没事了,阿奕,都没事了。”她遍遍轻声安抚他。
他似是也到清醒的极限,再开口,都是揪心一句,“阿玉,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会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了此残生,我可是做梦?”
赵锦诺吻上他额头,“没有做梦,大白兔,阿玉姐姐接你回家。”
再往后,他口中只有模糊不清的“阿玉”字眼,反复唤着。
赵锦诺扶他躺下。
从方才阮奕口中的话里缓过神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强迫自己镇定,不要再留眼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个呼吸于赵锦诺而言都是等待和煎熬。
她不知青木和丰巳呈何时会好,也不知南顺的人何时会进来,更不知旁人认出她来后苑中会发生什么,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阮奕,但只要她还同他一处……
稍许过后,屋外脚步声响起。
赵锦诺心中警醒,死死握紧手中的袖珍匕首,喉中忍不住轻轻咽了咽。
屋门推开,郭府管家带着韩盛入内。
赵锦诺下意识低头。
“赵玉小哥,我家公子如何了?”郭府管家上前问。
赵锦诺低头看着身前两人的鞋子,低声道,“睡……睡了……”
既而,也见丰巳程脚下的绣花鞋迈入屋中,有人自屋外掩门。
赵锦诺只觉背心都被冷汗浸湿,身前的,郭府管家临近,“我家公子可有说什么?”
赵锦诺攥紧掌心,“他说,想家……”
她如此说并无不妥。
郭府管家看向韩盛,韩盛沉声道,“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一直唤他夫人的名字。”赵锦诺低声。
韩盛和郭府管家对视一眼,郭府管家叹道,“那还是同早前一样。”
赵锦诺心中微舒,那她猜对了,兴许,还能蒙混过关去。
“大人先回吧,若有进展,小的再让人知会大人一声。”郭府管家朝韩盛拱手。
韩盛微微拢了拢眉头,若是能有进展,许是早就有进展了,如此下去,怕是也没有什么成效,陛下应当也没有多少耐性了,这次让他来看,应当是做最后的打算。
韩盛上前,郭府管家和赵锦诺都让开。
眼见韩盛走进阮奕,赵锦诺似是一颗心都似要跃出胸膛。
她不敢抬头,只微微低头斜了斜,目光瞥向丰巳程。
丰巳程微微朝她颔首。
赵锦诺深吸一口气,不敢大动弹。
那丰巳程和她想的一样,许是,眼前的人会离开,那便更妥当了。
韩盛伸手扒了扒阮奕下眼睑,确认他是喝过药了,又叹了叹,朝郭府管家道,“照料仔细了。”
郭府管家知晓是他们小心看守的意思。
“大人放心。”郭府管家拱手。
眼见韩盛转身似是要往屋外去,赵锦诺和丰巳程心中似是一直悬着,紧张到了嗓子眼儿,他若离开,那诸事还能重新回到正轨。
韩盛走到门口,正欲伸手推门,却又忽然脚下踟蹰。
脚步停止。
丰巳程和赵锦诺都下意识觉得不好。
韩盛缓缓转身,目光锁定在赵锦诺身上,微微敛了敛眼眸,仔细看了几分,“把头抬起来。”
赵锦诺咬唇没有动弹。
佯装没有听到,亦或是不知道对方是在同她说话一般,郭府管家不明所以看向韩盛,先前都同韩小将军说了,这人稍后就会做掉,为何他还要花心思在这人身上?
郭府管家不解,“韩……”
他刚开口,韩盛伸手示意他噤声。
赵锦诺额头都冒出丝丝冷汗,隐在袖间的手都在打抖,又不由握紧了匕首。
韩盛慢步走向她,一面道,“我叫你抬头。”
他脚步越渐临近,赵锦诺已是没有办法,心中一横,索性大方抬眸看向他。
韩盛一怔,“是你!”
就在此时,身后的郭府管家应声倒地,韩盛猛然回头,下意识拔刀,丰巳程的软剑已逼至他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