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1 / 2)

麟台风波录 轻微崽子 2406 字 2023-09-18

五千?宋虔之也是意外,阿莫丹绒每下一城,都需要留八千人驻守,这个宋虔之可以想到,却想不到才到衢州,他就只有五千骑兵了,这还打个什么劲?

你不要低估阿莫丹绒的战力,容州到衢州陆路只需一日,急行军不过数个时辰,这就是一万三。秦禹宁看出宋虔之轻敌的态度,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这都是以一敌百的骑兵,而且阿莫丹绒的战马,就是以马相撞,咱们的马也不行。溪花谷地原是做什么?就是为皇家养马的,现在已经被阿莫丹绒攻占,征北军所用的这一批马,太半是老弱残马。还是有得可打,不能轻率大意。孙逸和季宏的人马跟阿莫丹绒骑兵比起来,就是乌合之众,阿莫丹绒连年征战,你是不知道,现在的阿莫丹绒已经把疆土拓宽到西北部的鬏鬏山一带,已经不是守着西莫西尔河吃奶的狼崽子了。

陆观派去王庭的探子有消息吗?

有了。秦禹宁神色愉悦,他果然是留下了大半兵力在王庭,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股难以克制的轻松让宋虔之感到肩膀酸软,他拿手捏了捏,紧绷的下颌线也柔和下来。

还真的是。宋虔之唇角微微翘起来,便宜万里云了。

有备无患嘛,这笔钱和粮食,军队用不上,也总有地方能用得上。昨日散朝时,杨文那个表情,现在对你他是又爱又恨,恨不得咬你几口,又爱你爱得想往怀里揉吧。这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给你记一大功。

宋虔之一哂,问秦禹宁到时去不去万家。

当然去,他可是咱们朝廷的恩人,封侯不算什么,一个虚名,换这么多钱粮,咱们占大便宜了,这个脸得赏。

这么着宋虔之才决定也去,眼看秦禹宁这里也问不出什么,辞出回自己院子里,好吩咐人给万里云备一份厚礼。

秦禹宁脸上的笑伴着转阴的天褪了下去,他叹了口气,从旁边堆得高高的文书里抽出一封,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连自己也觉得僵硬,里面的内容他已看过,这时不想再看,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追到门口,宋虔之已经出去,门外两个听使唤的下人站着。

秦禹宁眉心猛然一蹙,狠狠心把信封塞进文书里,信封一角敏感地皱了起来,支起一条折边。

·

是个清朗的夜晚,天空万里无云,月亮明亮却不像是太阳那样霸道让人无法直视,只是沉默地将融融清光洒向大地。

随军的两名军医一人在碾药,一人跪坐在榻前,躬身上去,抓起被人体高温熨烫的帕子,换上一条新的。这地弄不到冰,附近有河,夜晚的河水冷得像是快要结冰,正好可以为病人降温。

屈肆封掀帐入内,朝军医使了个眼神。

为陆观更换帕子的军医出外,屈肆封不住往后看,示意军医跟上,但先不要说话。

两人走出帐外十数米,屈肆封手在空中一抓,掌心里捏死了一只苟延残喘的蚊子,那蚊子已经虚弱得根本没有咬人的力气,屈肆封两根手指便将它捻成一团黑点,手指于树干上一按。

伤口虽已缝合,伤口太深,高烧不退,药喂不进去军医低声道,这就更,无法退热,烧得太久,恐怕人会烧糊涂了。只有靠将军自己的意志,天亮前要是能退烧,不会有大碍。

那就是说,如果天亮还不能退烧,伤情就会恶化?屈肆封问。

恐怕会。军医也不能把话说死,他瞧过许多伤员,所学固能推知一二,也存在例外。

有劳二位尽力。屈肆封没什么表情地说。

自然。军医回转帐中。

屈肆封一回身,便看见不远处马肃走来,显然军医说的话,马肃也听见了。马肃深皱着眉头,走近屈肆封跟前,如果不行,找个镇子将陆将军留下养伤,咱们继续北上。

我已加急去信向兵部请示

马肃摇摇手:等不了了,我们行踪已经暴露,多盘桓一日,多一日同狄贼主力正面对上的风险。幸而坎达英昨日只带了二百余人,真是想不到。想起昨天来,马肃仍觉心惊肉跳,他两天没睡,眼睛里已经拉满血丝,脸色也蜡黄干枯,带着两天没洗脸的油污。

连陆大人也不是坎达英的对手。屈肆封心有余悸地说,咱们对上坎达英怕也是

你忘了白大将军是怎么牺牲的?马肃压低声音说。

说是阿莫丹绒会巫术。屈肆封道,假的吧?真有这种邪术,早就用上了。

巫术,我不信。暗算,我信。马肃眉头紧皱,既然如此,就以牙还牙。

还是等陆将军醒来,从长计议,不要莽撞,让弟兄们枉送了性命。屈肆封慎重道。

就等到明日天亮。马肃沉声道,他这样随军也会耽误伤情,真出什么事情,回去侯爷会扒了你我的皮。

屈肆封不怕宋虔之扒他皮,昨日见识陆观与坎达英动了一场手,陆观已是万夫莫当的勇将,坎达英已过六旬,却能重伤陆观,虽然肩膀也挨了一剑,与陆观撕破整个腹部的刀伤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榻上,陆观面如金纸,鬓角凝结的光泽不知是汗还是水,唯独高耸的颧骨烧得发红,嘴唇之中,滚烫的气息伴随拉风箱的呼吸声进进出出。

他眼珠在薄薄的眼睑下急速滚动,像是在梦中也在拼命奔逃。

后半夜露水深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榻畔拖在地上的被褥浸湿成深色。

军医才打了一个盹,半梦半醒间睁眼,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啊了一声,满头冷汗地回过神来:将、将、将军,您醒醒了。

取笔墨来。陆观沙哑的声音,就像是在他的嗓子眼里按进一把沙子,用力摁搓挤压发出。

军医去桌上取来纸笔,站在榻边,有话要说。

陆观探着头看了一眼,说:请你帮忙,把凳子搬过来。

接过军医搬来的矮凳横在腿上,陆观坐起身,腹部的剧痛令他脸色发白,但他眉头也不曾稍皱一下,他双眼明亮,在昏暗的帐篷内目光如炬。

陆观的手发抖,展开纸,平铺于凳子上,落下的笔在纸上氲下一团指甲盖大的墨点。陆观呼吸一窒,将纸揉了,问军医有没有炭笔。

有,卑职自用的。

炭笔落在纸上,摩擦声沙沙作响。

军医点亮第三根蜡烛,直起身,正要开口时,听见陆观说话:等我写完这一点。

军医有些着急。

陆观仿佛察觉到他的情绪,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缓慢地写字,尽全力将每一笔都写得平整流畅。

半张纸上铺满了字。

陆观停下来休息了两次,每当他闭上眼睛,军医都忍不住要出声,怕他又陷入昏睡,但他每一次只是用手指在榻沿上轻敲两次,告诉军医他还醒着。

这次陆观休息得久了点。

将军

陆观睁开眼睛来,他出气时青筋布满脖颈,鬓边的头发被汗水浸得发亮,他眼白里黄红色的斑块交织,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快写好了,你放心,我醒过来,就不会再昏睡过去。陆观强撑着精神,搁笔后,让军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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