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入夜,宋虔之和陆观从孟州城西北出,一路往京城赶去。
两天后的夜晚,到达容州城,守城士兵认出他们,马留守悄悄带路,将二人带进州府。
一路行来,见到容州城里秩序井然,只是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客店与饭铺入夜尚未打烊,有不少明显流民模样的人歪七竖八躺在店里或是街上。
走着走着,宋虔之膝盖软了软,陆观一把扶住他,顺着宋虔之的手臂,摸到他的手掌滚烫。
陆观刚要说话。
府衙门前沈玉书带着师爷迎了出来。
当夜宋虔之与陆观就在容州州府衙门里住下,将孟州的情形告知沈玉书,沈玉书已接到朝廷命令,让他随机应变,固守州城。
什么时候收到的?宋虔之让沈玉书将内阁文书取来看,一看字迹就清楚了。
秦禹宁写的。他递给陆观。
沈玉书道:风平峡没守住,穆定邦带着两万人南逃回在南边钦州的驻地,整军之后,应当会支援孟州。
黑狄人打过来的是骑兵。陆观道,应当是从白明渡口将骑兵用大船运过来,当时整个运西镇被屠,切断了与定州州城的联络,神不知鬼不觉将骑兵运入,将运西镇当做大本营发动进攻。
只有白大将军能救大楚了。沈玉书满面愁容,本是设宴为宋虔之、陆观二人接风,这下三个人都没了食欲,草草吃了点的东西。
宋虔之刚洗完澡,何太医便来到他的房中,替他给肩背的伤换药。
灯下,宋虔之一身的细皮嫩肉,唯独伤口狰狞可怖,隐有发炎的趋势,可他非要洗澡,不知是热水烫的还是因为发烧,脖子与胸膛一片粉红。
退烧之前,不要沾水了。何太医叮嘱道。
宋虔之想到,要不要把何太医带回京城,如果苻明韶真的要带着整个朝廷西退,那京城的皇亲国戚们都会跟着退,现在母亲正吃着何太医开的药,一路又要舟车劳顿,也不知道母亲病弱之身是否能吃得住。
何太医突然道:容州疫情已控制住了。
宋虔之即刻会意,道:那请何太医明日与我们一同回京复命。
何太医点头辞去。
房中一星微弱的灯火熄灭,陆观上床来抱着宋虔之,床上被子熏得又松又软,几日前在洪平县的遭遇恍如隔世。
然而,宋虔之一闭上眼,就倏然睁眼,眼光恐惧。
陆观察觉到他的动静,握住宋虔之的手,在黑暗里静静注视他,忽道:不要胡思乱想,快睡吧。
宋虔之深深吸了口气。他也想睡,连日奔波,每当闭眼,就会回到洪平县那一日。那一天,是除夕,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承上启下拉开新的一年希望的那一天,本该是合家团聚其乐融融的一天,他们一日从洪平县逃到孟州州城,还差点进不了城。
如果那天没能进入孟州城,那他们也就不能躺在这里说话了。
宋虔之侧身紧紧抱住陆观的腰,他眼睑下一双眼珠滚来滚去,眼睑也随之轻轻颤动。
半夜里,宋虔之忽然浑身一抽,醒了。狂风撼着窗板,砰砰作响,屋内一丝风也没有,温暖而安全。
陆观睡眠很浅,靠在宋虔之耳边轻声说话,等到宋虔之睁开眼睛,陆观看到他眼底除了茫然,都是深不见底的担忧和焦虑。
宋虔之手脚冰冷地贴在陆观身上,呼吸时急时缓,好像不烧了,却也冷得不正常。过了一会,勉强要睡,听见陆观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宋虔之拉了一下他的袍袖,陆观将他的手拉到唇边一吻。
宋虔之不太好意思地撒手,感觉自己的行为就像个小孩子不可理喻。他闭着眼躺在床上,越躺越清醒,而天还完全没有要亮的意思。
如此无所事事躺在这里,还不如赶紧上路。
然而数日没有得到休息的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无比贪恋这有床有被的惬意。只是宋虔之心里不安定,完全管不住思绪。
陆观回来时,被中隐隐一阵香风。
宋虔之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东西话音未落,他唔唔的声音被堵在了嘴里,继而被陆观摸得腰软腿热。
不到片刻,宋虔之就什么也想不了地睁大眼睛,眼角沁出泪雾,死死抱住陆观的脖子张嘴喘息。陆观就来吻,舌尖缠住宋虔之,吻得宋虔之舒服地发出嗯嗯的低声,全由陆观摆布。
良久,陆观令宋虔之的背贴在怀中,生涩而缓慢地动作,嘴唇微微颤抖地贴在宋虔之汗热发烫的后颈中,极其轻缓地叼住轻咬。
宋虔之茫然地睁着眼,几番经受不住要叫,都被陆观强硬地扳过头去吻住,吻得口水顺着他的脸颊一阵湿漉漉凉润润地流到脖子里,继而被陆观一点点舔去。
宋虔之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好像在一个严丝合缝的堡垒之中,没有任何寒风暴雪能够入侵。而他接纳了另一个人成为他的一部分,成为他护身的铠甲和掌中的火光。
几经沉浮,宋虔之满身是汗地软在陆观臂膀里熟睡,身体微微蜷起。
陆观颧上潮红渐退,天色蒙蒙地染上窗纸,陆观抱着宋虔之,给他穿戴,宋虔之一直闭着眼睛在睡,怎么摆弄也睁不开眼睛,眉头犯愁地紧紧皱着,像个不高兴的孩子。
陆观看得嘴角弯翘,食中二指稍微用力地按在他的眉心,将皱褶撑平。
宋虔之直接被陆观抱上马,另一匹马在侧后方跟着。另一麒麟卫带着何太医骑马。
何太医一把老骨头,直说无妨。
没见到高念德,陆观问了问。
那名麒麟卫回话说:三天前闫立成脱狱,高兄追捕他去了,还没回来。
陆观眉头深拧起来,却也顾不上闫立成了,带着宋虔之即刻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陆: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转移转移注意力,可以帮助睡眠
宋:效果其实还阔以,就是很痛。比死活睡不着好一些。
崽:得了,陆大人能不给自己找借口吗?
☆、正兴之难(拾壹)
越往北走,意料之中的繁荣景象并未出现,行人稀少,田地荒芜,不少官道被雪封盖,道路难行。
他们用布包起马蹄,从冰冻结实的河上抄近路直接走过去。
到第二天正午,就到了京城西北方向一间闻名遐迩的道观,宋虔之让队伍停下,去观中烧了一炷香。
观主认识宋虔之,询问他母亲的病情,宋虔之一一答过,与陆观手牵手下山。
漫漫山道穿云绕雾,道旁青松梢头积满白雪冰渣。
陆观的手掌很温暖。
你娘会好起来。陆观沉声说,伸手将宋虔之的兜帽从脖子里扯出来套上他的头,揉了一把宋虔之的脑袋。
上山时路过的一间凉亭中,此时正有人坐着歇脚,两名身穿灰青色棉袍的常随,一名浑身雪白南绸作面,衣锦袍戴毡帽的男子,颇有富贵相,坐在亭子里伸手烤火。常随将茶挑子上的茶具取出,却有五对盘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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