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厉害。”他绕到她身后握上推杆,“走吧,我推你回去。”
“被人瞅见怎么办,传出去你不怕被砸臭鸡蛋?”
“这个月我都不会出宫了。”
“哈哈,甚好。”
时光甚好,相伴的人也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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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如此匆匆,日子一晃又是七载。
七个春夏秋冬,七个年岁轮回。
这一年,江微尘已二十八岁,从初识余玖到现在,已然十五年。
乘月与昭九两个孩子早熟地很,表面尚且稚气,内心已像两个小大人。整日除了跟着夫子学习之乎者也,也不喜玩些小游戏,只喜欢待在江微尘身边玩耍,吃住均在云华殿。
许是她们打从心底里觉得母皇太过孤独,想陪陪他。
私下里的云华殿,满满的童言童语。
乘月小小的手里托着本书,其时她已能自己读些自己感兴趣的,小小的人儿颇有当年余玖的几分影子。
江微尘瞥过认认真真的孩子,满面笑意。
“乘月,”昭九奶声奶气走过来,抓着她的小手晃悠,“今日夫子说了些话,我不解呢。”
“你笨呗。”放下手里的书,她嬉笑仰着头,“我懂,但我就不告诉你。”
“哼,拉倒,我去问爹爹。”
私下里,她们叫江微尘一声爹爹。自小他们就是江微尘亲力亲为带大的,除了搁于林海茗名下外,她们于林海茗,也仅有家人的亲切感,却没有骨血的亲昵。
他们知道自己其实姓余,他们也知道自己有个娘亲,只是娘亲被迫在外回不来罢了。
“爹爹,今日夫子说了一句话,九儿不解。”他屁颠屁颠跑过去爬到皇椅上,抱着自家爹爹的腰奶声奶气。
“什么话?”江微尘将他抱起放在腿上,搂在怀里。
他絮絮叨叨时,乘月也跟着上了皇椅,靠在江微尘一侧看书。
她二人聪明伶俐,夫子提前许多进度教他们读书,她们私下更会缠着夫子要开小灶。今次教了许多民间风俗,过些时日便是男儿节,一些民间物什如花灯呀,糖人儿啊,还有些许节日气氛的诗句一应教了。
“待到男儿节,爹爹陪你们去玩玩你们就知道了。”
昭九小眼睛雪亮:“真的吗?可以出宫吗?”
乘月闻言滴溜溜转转眼珠,连忙道:“我也可以去吗?”
“都可以去,让皇姨一起。”
“皇姨是个夫管严,出得来嘛?林将军也是夫管严——”
“月儿,”拿乘月这个小机灵鬼,江微尘有时是一点儿办法都没,若是阿玖在,定能治得了她,“不得胡说。”
“哼……”她不服气,小嘴撅着,把手头的书放下来,“若是娘回来了,爹爹也能闲暇些。”
手上的笔一停,江微尘闭上眼睛,压抑心头的悲凉。
三年过去后,他就已经有些明白了,但是他依然不敢去想,可能还是太年轻,不敢去接受最坏的结果。
“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昭九“啪”一下打向乘月的手,“戳爹爹心窝了你!”
她揉揉手,忐忑瞄了眼江微尘,委屈巴巴,生怕他生气。
他望着手上的戒指,腰间的玉佩有重重的坠感。思及此,笑回道:“她会回来的。”
时值男儿节,觉得乘月说的话其实在理,便差琼芜与他带着两个小家伙出门,身后跟着乔装打扮的几个侍卫保护孩子的安全。
“哇。”昭九这儿瞅瞅那瞧瞧,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要挑什么吃的好。
华灯初上,摩肩接踵的大街张灯结彩。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江天风月间,盈盈欢声笑语。人们都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言笑晏晏,热闹喧嚣。
宝马雕车香满路,沿途走来路过一个面具摊,江微尘回想过去的细碎片段,不禁停下脚步:“琼芜,带着孩子们去买糖吃,我且独自去逛一会儿再跟你们会和。”
“是。”
走了一段路,人挤挨挨中,两个孩子很快就被捏糖人的摊贩吸引。琼芜紧跟着他们,半步不离。
“我也会捏。”乘月望着那人精湛的手艺,忙笑道。
昭九轻哼一声,不以为然:“你才不会,你笨手笨脚的。”
“我是笨手笨脚的,但我们可以让风捏。”
诧异噘嘴,昭九下嘴唇嘟出来,有点小委屈:“可爹爹不让我们用。”
“小小用一下又没事,给你看我这几天训练的成果。”
她转眼在人群中瞥见个一身玄衣之人,轻轻抬手,一块小石头便飞了过去。
“啪”!
本想恶作剧一番,乘月一愣。
只见那人精准接到了她的石子,紧紧握在手中。
往上看去,她戴了黑色的半脸面具,却掩盖不住倾城的容貌,那双洞察世事的深邃双眸瞥向她们时裹挟浓浓的温柔,令人深陷其中。
好奇怪的感觉。
下意识牵住昭九,乘月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紧紧盯着,目光不移。
“挺精准,就是缺了点力道。”女子走近她们,把石子丢还给乘月,倏然蹲下身子轻揉她头顶的碎发。
并没有强烈的抵触感,反而很受用,乘月轻哼一声,不愿服输:“那你来。”
她低眸浅笑,只一抬手,那石子便随着她的手指漫天乱飞,随即变成一堆粉尘,落在地上。
“哇……你好厉害……”她小声感叹,“技不如人,是我输了……可是你是怎么会操纵风的?我认识的人中,只有我和九儿会……爹爹也说,这世上也只有娘亲会——”
她忽不说了,小嘴张着,眼睛瞪得老大。昭九盯着面前的漂亮女人,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那张脸就算只得见一半,那双眼似乎有莫名的羁绊将他连起来。
娘亲的画像,他看了数千遍。
却不敢认。
琼芜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人,只是过于震惊说不出话,满手是汗。
“长须囚了我七年,我体内毒素太多,也清了七年。”她簌簌起身,拍拍琼芜的肩,“不过我现在是真真痊愈了,念力也用得自如……阿尘呢?”
“他,陛下……不……公子……他……”琼芜结结巴巴,满脑子空洞。
“在面具摊的时候他就与我们分开了。”乘月心急抢话,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我……”
“抱歉,缺席了你们七年的童年。”她倏然将她们揉入怀中,清新的药香萦绕着,温暖的安全感钻入两个孩子的心。
“呜哇哇……娘……娘亲……”
昭九率先哭了出来,搂着她的脖子要抱抱,乘月憋着,紧揪她的衣服,一团一团,嘴巴咧着,终哇哇大哭起来。
她挼搓着她们的头,亲吻二人的面颊,欣慰莞尔。
阿尘,你把孩子们都照顾得很好。
她们都很可爱,很出色,如你一般。
江微尘此时正盯着面具摊发呆,望着一白色面具出神。
“这个我要了,不用找了。”他将碎银放于桌上,取走那张白色面具,思绪渺渺。
重逢一个人,究竟需要多久。
早前,他用了四年,如今,又要几年。
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
人潮涌动,却没有他想见的人。他茫然走在街上,举起面具盖住脸,掩盖心中的悲戚。
一身着玄衣之人与他擦肩而过,她望了他一眼,浅浅的笑,空气中飘散出淡淡的药香。只走了几步,他倏然停下,温润的桃花瓣唇微张,琥珀色的瞳瞳孔骤然缩起。
此情此景,恰似当年茗花楼。
仿佛人在眩晕时看见的幻觉,多年思念一应涌出,排山倒海般揪着他的心翻转。
是她吗?
是他的阿玖么?
他回头急急奔去,逆着人流而上,拨开一个又一个人陌生的面孔,寻找那一丁点儿幻影。
都不是她。
阿玖,阿玖……
光阴迢递,他望着熙熙攘攘热闹满街的无尽长路,喘着气站在偌宽的市集正中,如此孤独。
一朝离别,又是七岁春秋。
他在孩子们面前装得镇静,装得不甚在意。但那些梦里,她清晰的面容深深镂刻在他脑海,思念捆着他喘不过气。
倏然绷不住了,他双眼通红,抬手捂住面,那雪白的面具飘然落地,泪亦汩汩而下,热辣滚烫。
这次,又因一个晃影,又因那擦肩的一瞥,思念复如滔滔江水无情淹没了他,再浮不能,压而不起。
阿玖……我好想见你……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转身欲走,忽被一股莫名的力拽住,他轻呼一声,猛然被拉入无人的小巷。
幽深的尽头,她双手接过他,将他紧紧接住。
靠着墙,望着眼前人,呼吸停滞般,心跳骤然断了。
“嘘,余天师还在被通缉呐。”她摘下面具,那张日日夜夜思念的脸映在入他的眼帘,如此真实,如此细致。
额头与他的相抵,鼻尖与他的相触,她任他双手抚上她的面颊,确认她是真的,是活生生的她。
压低了声音,她在他耳边沉声浅笑:“我们来玩个游戏,看谁先说话,谁先说话谁就输好不好?”
几乎是呜咽着,他不住地点头:“好。”
强烈的思念推着她向前,双唇敷上他的颤抖,熟悉的气息霸占他,汲取他的甘甜,堵住他的每一声呜咽。绵长的相思踏着七年的追寻路途逶迤而来,如春雨一阵阵浸湿着他,刮过的轻风温柔无比。
七年,她方坚强熬过来,经历非人的训练康复,强行让身体适应了念力。
七年,她满心满怀都是他,即便千百次逼毒而出都差点丢了性命,亦毅然爬起来,继续逼毒。
七年,她为了再无后顾之忧能站在他面前,将那份深爱埋在心底,在白雪皑皑的山间孤独地念他、梦他。
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涤荡着她风尘仆仆的心。
连绵长吻诉不尽她的深情,不舍放开他,她与他紧紧相拥,再不放手。
“这回,我主动认输……
阿尘,我想你念你……
我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啦~感谢每一位小可爱读到最后,感谢你们的相伴。我定是前生欠了你们那么多完满的故事,方才要还你们一个个此生此世今生前世万世千生。
我是极爱你们的。
这里新文预收:
美人心疾(重生):
芙笙是个有心疾的公主,她不受父皇宠也没娘疼,在塌上躺了一辈子
为了追逐心中所爱,她厚着脸皮三番求旨赐婚,终得嫁如意郎君
后来,那世人口中的天煞孤星萧元,竟毫无预兆地举旗谋反
正直大婚之夜,芙笙却被自家狗男人拽出军营,用以威胁那浑身是血的谋反儿郎,意外被活活烧死在战火中。
芙笙:关她一只药罐子咸鱼什么事啊?
可她分明看到萧元不要命地突围而来,将浑身是火的她死死搂在怀里,撕心裂肺唤了一声又一声笙儿。
一念重生,她回到十五岁求旨的宫宴,谋反的少年却一跃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
他为何不谋反了?
芙笙不解地朝他盈盈举盏,对方目光灼热,惹得她脸烫。
那传闻中无情冷血的冰窖倏展出灿若朝阳的笑,抬首道:“陛下,萧元今生别无他求,唯一芙笙公主尔。”
芙笙不知,那人的生命曾给了她一半。
因了这飘渺的羁绊,他世世谋划,不懈追逐了她三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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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生命到底是什么。”
“生命就是,我用尽一切,多续你一岁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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