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经历得多就会做梦吗?回顾往昔我的人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会为人称道的事,我想那才是不会做梦的原因吧。]

[《人间事.假面的自白》

静冈有两座墓园,东边一座,西边一座。

坐上前往静冈的jr专线,经过13站下车,徒步行走十多分钟,小公园似的幽静墓地静静展现在面前,看守墓园的老人戴顶草帽,手穿布料粗硬的手套,听身后传来沙沙声,他便挺直了佝偻的背,面孔飞上一抹善意的笑容。

早上好。他温声招呼,仿佛没有看见太宰异常的穿着打扮。

早上好。

是来看重要的人吗?

如果要说的话。右手搂着的百合花束向上推了推,妙曼的白色花瓣与白西服相得益彰,一头蓬松的,极少打理的黑发被从中间分开,右侧发丝别在脑后,调皮不在,典雅有余。

倘若此时太宰出现在隆重的婚礼现场,以男主角的身份出现在教堂中,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我来看我的妻子。他是这么说的。

您太太,一定很漂亮。老人说。

太宰的眼睛笑完了,他声音飘渺,像是给睡前的孩子念甜美的童话:是的,她值得整个世界的爱。

焉岛爱的墓碑在园深处。墓园被分为两部分,前区位于墓园中部,不仅有翠竹,碑前还有闪烁着粼粼波光的荷塘,虫鱼鸟兽热爱这片地方,野花也在纵横交错的道路旁绽放。焉岛爱死后与花草无缘,却得到了一块僻静的居所,不知是松柏还是其他树木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偏园的土地上,这里的墓碑不多,不过四五块,大部分的位置都空落落的,连块石板也无。

[爱酱的话,肯定会喜欢这里。]

[她本来就是喜爱独居的优秀女性,除非是与自己所爱的人居住在一起,否则断不愿意与其他人共处一室,这么看来的话,僻静的,连邻居都只有几人的居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拐过树林,疏朗的天光穿过枝桠上层层叠叠的树叶,两三点光斑落在石碑的右上角,更在年轻男性的头发丝间跳跃。焉岛爱的墓碑前放了枚脆弱却摧残的水晶玻璃瓶,瓶中塞满了鲜红的永生花。

明田优二招呼:你来了,现任?

太宰说:来了哦,可悲的前任。

明田优二的脸瞬间垮下来,什么雅痞的浪荡帅哥的尊严全被代谢掉了,他不满地皱鼻子嘀嘀咕咕:你这小鬼,还是这么不可爱啊。他也不知是对墓碑絮絮叨叨地说话,还是在跟太宰喋喋不休,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世上真不多见,明明是前女友了却还念念不忘,每年都来看她,说起来我干什么要跟你攀比,明明连站上舞台的资格都没有,可恶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明田先生喜欢一成不变的事物吧。太宰突兀地开口了,他的瞳孔容纳得下一整片晴朗的天空,在属于他的晴天里,没有云彩,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湛蓝天空,喜欢一成不变的人,一成不变的标本,一成不变的话,宣誓自己拥有一成不变的永恒的爱。

说着说着,他的语调没变,内容中粘糊糊的恶意却通过嘴角讥诮的嘲讽,赤、裸地展开在明田优二面前:但是明田君,只有死人才会一成不变哦,爱酱却是已经回归了静谧的死亡,但在最后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敏感而充满悲伤的女士,而是得到了圆满的幸福。

爱酱她已经不是朝仓爱,而是焉岛爱了,她才不喜欢种植在花园中,永远维持着盛放时期模样的花卉,随着四季变换自然凋零的白百合才是她所喜爱的。

他弯腰放下怀中百合:对你来说,承认改变,承认失败,就这么难吗,明田先生?

明田优二不嘀咕了,他戴上了面具,对他而言,最常用的面具是彬彬有礼的虚伪笑脸:很难啊,人怎么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说:你的嘴还是这么不让人喜欢,太宰君。

谢谢。太宰甜蜜地说,我的喜爱只是给可爱的女孩子,像明田先生你这样的男人,还是离我远点吧。

不过

明田优二说:不变的人,其实还是有的。

他说:一年了,太宰君你,完全没有变化啊。

长枝穿了条淡咖啡色的连衣裙。素雅的裙摆上绣了几朵枫叶,她极爱那几朵叶子,就算在寒冷的深秋,也不过是由翠绿染成了代表着火热生命的红色。

在花中,长枝最喜欢莲花,在叶中,她最爱枫叶。

一头秀美的长发被编成了精致的发辫,她拎了一个大帆布袋,袋子里放了图书馆才借来的新课本,几天前,她顺利拿到了大学的录取函,等最后一个暑假结束后,就可以去上学了。

[今晚吃什么?]

她思考亘古不变的哲学问题。

[周边的几家外卖屋子都吃腻了,自己做吗?冰箱里还有条鱼,抹上味增腌一下不知道味道如何,前两天才从太宰君的书里看见了华而不实的菜,好像是叫洛可可吧,还没有吃过,上次问他的时候也只是说哎呀,只是我瞎编出来的菜,如果想要尝试的话,长枝酱不妨做了看看,那我也知道好不好吃了。]

[多么不负责任的话啊,但还是做做看吧,要是不好吃的话,下次就把盘子端在他的面前,告诉太宰君,你随便写出来的菜真是难吃啊。]

钥匙精准地钻进公寓房门的孔洞中,转圈,门打开,发出咔嚓一声,她脱下外出穿的芭蕾舞鞋,放入鞋柜,才发现鞋柜中多了一双皮鞋,少了一双拖鞋。

[嗯?]

你回来了吗,太宰君?她扬声问道。

我回来了哦,长枝酱。音符含在太宰的嗓子里,一个接着一个,雀跃地跳出来。

五颜六色的大盘子躺在白桌正中,胡萝卜细条、紫甘蓝、荷兰豆、番茄,各种各样的蔬菜被切成固定的形状,花瓣一样展在盘子上。太宰发出了夸张的赞叹声,他说:莫非这就是洛可可?看上去真不错。

长枝插起胡萝卜细条,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取了个华丽的名字不错,但真说的话,其实就是蔬菜沙拉啊,只不过酱汁的做法和大众都不一样,乱七八糟的,不像是法式酱汁,也不像是中华口味的酱汁,书中描绘的做法,我听都没有听过。

味道呢?太宰用含笑的眼睛看向她。

马马虎虎。她把胡萝卜咽下去,老实说,还不错。

[修治,这是洛可可哦。]

记忆中的盘子比眼下的还要华丽上三分,母亲在色彩上有异常的天赋,但凡是经她手拼凑出的菜肴,都像是东洋的浮世绘画,色彩浓丽却古雅。

[洛可可?]

[没错,洛可可。]素白的手又落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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