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若由你代替我处理大小事宜,便是将我身体崩溃的事实变相告知了风伯他们。那样一来,倘若人心有变,又有谁能安定局面?从此地进入齐国绍阳已经不算遥远,以段云泱在军中的地位,届时必然有人接应,我支撑到那时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叶知蘅不愿就此放弃,咬咬牙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大人您的伤势太过严重,倘若不卧床好好修养,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是侥幸被我们及时发觉,倘若再有下次
苏巽不待他说完便冷冷地打断道:
知蘅,何时连你也开始质疑我的决定了?我的身体状况,自己当然清楚。
他此言一出,叶知蘅顿时只觉得怒意不可遏止地涌上心头,胸中灼灼如烈火焚烧,冲动刹那间摧毁了所有理智,他蓦地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道:
那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段云泱醒来知晓了此事,您又当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收藏求点击QQ
给大家原地坐下了嘤嘤嘤!!
第49章抵境
叶知蘅几乎在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便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当中。
他方才也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明知此刻段云泱是横亘在苏巽心底的一根刺,仍然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那道血色淋漓的伤口,全然不顾那人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苏巽没有回答他,只觉得整个身子钝钝地疼,刺痛麻木的感觉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趾尖,胸口处更是犹如万千虫蚁啃噬,密密匝匝地纠集着钻心的痛楚。
冷汗再度涔涔而下,他忍无可忍地攥紧衣襟,劲力之大,连指甲盖也泛出青白。
从选择缚灵术伊始,段云泱就已经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原本便没考虑过未来该当如何,偶尔午夜梦回,眼前闪过那人面容,也被他生生忽略。
几日前的那场探视算是他放纵自己唯一的任性,毕竟无法长厢厮守,他不能也不该拖累段云泱。然而自己所以为的坚定不移,心若磐石,却在叶知蘅一语道破的刹那溃不成军
他分明放不下,割不断,舍不得!
身子因剧痛轻轻颤抖,他墨黑的眼眸眨了眨,悄然漫上一层蒙蒙的水汽。
见苏巽蓦地蜷起身体,叶知蘅心道不妙,慌忙去探他额头,果然触到一手滚烫。
重伤之下病势容易反复,苏巽被他一席话搅得心绪动荡,高烧去而复返也属正常,只是他不免感到铭心刻骨的悔恨自责,向来稳定的手臂轻颤不止,抿紧了唇再也难以成句。
元若拙在一旁望着他二人,眼神脉脉温和又无奈悲凉,末了长叹口气走上前去,拈起数枚银针刺入苏巽颈后/穴道,暂时封闭住伤处传来的强烈痛感,随后输送了些内力进入他经络之中,以减缓血脉瘀塞造成的麻木不适。
苏巽低低喘息着,高烧之下神思混沌,脑海中思绪纷乱理不清晰,心头的绝望悲戚却是满满当当,眼眶止不住地酸涩,盈盈清泪在眼底飞旋,终究还是沿着苍白的面颊滑落。
他茫然地想要抓握些什么,手指前伸碰到一幅衣角,立刻忙不迭紧紧攥住。
大人,是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您千万不要太过介怀
叶知蘅从未见过苏巽如此脆弱无依的模样,双手包裹住他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掌,安慰地轻抚,仿佛稍稍用力些,那冰凉的手指便会如琉璃般一触即碎。
我何尝不想少年时便心怀期冀,奈何命数如此,天意不容我与他厮守,我我又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徒留他一人饱受寂寥之苦
苏巽喉头迸发出破碎的呜咽,仿佛困兽之斗,几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眼泪来得又凶又急,仿佛往昔所有隐忍执着的痛与伤都在这一刻爆发,汇聚成绝望无告的一泊。
我不是看不到他的失落与渴慕,可是我不能纵使心底千万般地情愿,却也知道绝不能如此恣意妄为
此后我唯愿他无病无灾一生安康顺遂,早些觅得一心人长厢厮守,那样我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能心安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弱,到最后声若蚊蚋,几不可闻。
叶知蘅俯下身查看,只见他双眸紧闭,已然昏昏睡了过去,想来是高烧倦怠,又说了太多的话,实在是精力不济。
轻柔拭去苏巽长睫上悬着的泪滴和面上的纵横水痕,他将被角细致掖好,又取了块浸凉的巾帕覆在那人前额上降温,这才撑起身来,向着元若拙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你说,这教我如何是好?
一夜过去,叶知蘅最终也未能说服苏巽在傀儡车中随行,无奈之下只能用隐形的傀儡丝牵引住他腕脉,一旦察觉到他伤情有所反复,即经由傀儡丝将内力输入,平复气血。
这样一来他便必须跟随在苏巽左近,所幸在队伍中行进并不如何显眼,苏巽也默许了他的行动。
越过雪原后便是一片坦途,连横山脉西北侧位于背风的阴坡,树木生的稀疏矮小,一路上并无什么阻碍,众人的脚程随之大大加快,一日有余的光景便抵达了半山腰附近。
裴殊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高耸的遮挡物,便取出新近制作的一只传讯械鸟放飞,将段云泱与玄霄阁众人抵达齐国境内的消息送往山脚下胤城的守卫军中。齐帝对平昌军极为倚重,戍卫边防的大业全权交由其负责,是以在各大城镇都有平昌军团驻扎。
而之所以传讯到胤城,则是由于齐国地处大陆腹地,国境内以沙漠戈壁居多,城镇多依绿洲而建,彼此之间间隔遥远。从连横山脉到绍阳城距离超过百里,械鸟根本无法飞行超越二十里的距离,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行联系上胤城中的平昌军,再由他们遣人护送回都。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众人便收到了胤城戍卫传来的回信,不久近百名身着轻甲的将士从山脚处赶来会合,甲胄前侧镌刻着浮雕的云纹图样,正是平昌军的标志无疑。
通过随身令鉴确定了裴殊凌珂等人的身份后,卫队便一路护送着众人走下山去,于傍晚时分抵达了胤城之中。
眼下进入齐国境内,加之平昌军的保驾护航,玄霄阁众人才算彻底脱离了生存危机,终于能放下心来。旷日持久的囚禁与逃杀让众人倍感心力交瘁,此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很快被如潮的倦意袭卷,用过晚膳后便纷纷请辞返回帐中歇息。
段云泱也从傀儡车内被转移到了军中医馆所在处,凌珂寸步不离地陪同看护,唯恐他的伤情再生出什么变故。苏巽在不远处抱臂观望着这一切,始终沉默不语,眉梢眼角却缓缓泛起一丝酸涩而释然的笑意。
这样也好,想必接下来段云泱有旁人细致体贴的照顾,他也能走的安心些。
叶知蘅须得回收众人身上的傀儡甲胄与武器,不得已撤下了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傀儡丝,此时他总算能在军营中自由活动。
随着天光暗下,夜晚的清寒逐渐袭来,自他与段云泱参与殿试至今已过了半月有余的光景,这一日已是冬月初三。齐国地处西北,气候寒凉,此刻夜间温度并不比梁国深冬时节温暖多少,苏巽不禁深深打了个冷颤,正准备转身回帐,身后却蓦然传来一声唤:
gu903();烛阴大人,夜深露重,您一路奔波辛劳,千万莫要着凉受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