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巽刹那间心跳如擂鼓,以为段云泱在这番剖心之语后清醒过来,却没想到那人依旧昏迷不醒,握住他手腕只怕是下意识的动作。
极轻极冷的叹息逸出嘴角,他不知心中是怅然还是庆幸,若段云泱当真醒来,只怕自己苦苦隐瞒的一切将立刻暴露无遗;而此刻他依旧沉睡,或许有些话语,再也没有当面告诉的机会
想来还是自己太贪心,即便是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算是苦心孤诣从巍巍天意手中偷来的,眼下段云泱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正是对他贪心不足的惩罚。
眼睫轻颤,苏巽微微倾下身,垂头含住段云泱的唇,极尽温存轻柔地吻了上去。唇齿间弥散开泪水的咸涩,伴着淡淡的血腥味,凝结成浓郁到化不开的悲怆。
情深不寿,一吻成殇。
良久,苏巽喘息着撑起身体,动作轻柔又坚决地将段云泱的手指从手腕上移开,再细致地为他掖好被角。
似嗔似怨地凝视着那人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撩起门帘走出营帐。
不久耀眼的金乌便从山的那一边灼灼升起,为苍绿的森林镀上一层暖黄的轮廓。众人很快从沉眠中清醒过来,迅速用过早餐,收拾好行装,便开始朝山顶的方向攀登。
很快他们便越过了高山灌丛与草地,进入了雪线之下的高山荒漠。随着海拔上升,气温逐渐减低,众人身上的衣物已不足以抵御侵袭而来的寒意。
见状,叶知蘅加快脚程,来到队伍前端的苏巽身边,逼音成线道:
大人,距离手钏爆发已经过去了四日有余,现在它储备的能量应已基本恢复。晶石引爆后,手钏中原有的能量禁制被打破,原本只能覆盖您周身的能量范围,已经能扩展到身周百米左右,抵御外界冲击绝无问题。
苏巽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右手缓缓拨动左腕上的傀儡宝珠,稀薄的乳白色光华随即从袖中向外蔓延,悄无声息地将前进的众人包裹。
不久,刺骨的寒意便被隔绝在外,连山顶处飘落的零星雪花也无法进入能量的笼罩范围。武功高强的众人立刻察觉到了周身细微的变化,见内力的来源正是队首的苏巽,内心泛起感念的同时,也不由对此人浑厚充沛的功力深深叹服
他们自然不知晓傀儡手钏的存在,这也在无形中掩饰了苏巽内力虚空的事实。
隔绝了外界温度的影响,众人前进的速度大大加快,经过叶知蘅改制的武器能够在下端伸出防滑的机关触手,故而即使登上了常年冰封的冻土,也能保持身形的稳定。
叶知蘅后撤几步回到队伍中,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刚才他状似无意地伸手去探苏巽的腕脉,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被对方弹开。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往苏巽从不会无谓地抗拒自己检查身体状况,眼下全神戒备,必然是有什么异常。
所幸虽然探查不成,但傀儡手钏毕竟是他亲手缔造,当初为了时刻掌握化生散扩散的动向,他在手钏中加入了与所有者共感的机关,只要苏巽的身体出现任何异常,傀儡手钏就会随之失效。
此前机关因为手钏能量耗竭而失灵,如今恢复正常,想来若苏巽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自己也能及时赶到,他于是暂时收敛起烦躁的心绪,转而寻找起元若拙的身影来。
跋涉了数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抵达连横山脉的鞍部顶端,进入一片地势开阔的冰原。此时暮色将暗,天空中浓云翻卷,夜晚怕是风雪交加,不宜前行。
而他们已经越过了鞍部最高处,再往前则是畅通无阻的下行山坡,想来不日便可进入齐国境内,也不急于一时,等到殿后的探子确认没有追兵尾随,众人便寻了处平坦的坡面安营扎寨。
连横山脉占地广阔,内部路线更是极为庞杂,此前苏巽曾与段云泱细致研究过此处地形,纵然天吴发觉了地宫出口所在,也无法追踪到众人撤离的路线。加之他们沿路施放的障眼法,更能确保行踪的隐蔽,故而大可暂时放下心来,养精蓄锐一番。
苏巽始终启动着能量罩覆盖住营帐范围,以防夜间风雪的降临。
然而,即使隔绝了外界的寒意,身体深处依旧传来阵阵刺骨的森凉,所幸叶知蘅提前为他准备了些储备能量的傀儡宝石,眼下没有枯枝生火,将宝石的能量外放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取暖方式。
他取出一枚以内力催动,晶莹的宝石周身随即生出蒙蒙光晕,蓬勃的热度从宝石向掌心渗透,等到僵硬的身体渐渐回暖,他便轻吁口气,在原地盘膝坐定。
周遭静寂无声,头脑因昨夜少眠而胀痛不堪,苏巽正预备垂眸歇息片刻,身后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后方传来,语气带着些疏远与倨傲:
方便与我聊聊段云泱么?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猜猜珂姐儿会和苏苏聊些什么呢?下章更精彩哦!
第47章问情
原来是凌姑娘,苏巽丝毫没有对凌珂的出现感到惊讶,唇角一弯,从怀中取出另一枚宝石催动,伸手递到她眼前,夜里天凉,左近也没有生火的木料,先用这枚傀儡石暖暖手吧。
凌珂不置可否地接过宝石握在掌中,撩起衣袍下摆,与他隔了一人远的距离抱膝坐下。
她知道段云泱在朗京耽误了这段时日,甚至不惜斥巨资胡闹似的购下香兰院,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当日惊鸿一瞥没太看得真切,这段时间他又总戴着盏琉璃面具,唯有此刻才能近距离观察,只见那人形容苍白憔悴,两颊消瘦得微微凹陷,纵有精致眉眼,也掩不住那一身病骨支离的苍凉。
这样寡淡的一个人,又是如何撩拨段云泱心中那一池春水,直到飞蛾扑火,生死不顾的地步?
心有不甘,语气自然显得生硬冷漠,她把玩着手中的宝石,蓦地抬头看向苏巽,正色道:我心悦段云泱,从多年前开始便是如此,你可知晓?
苏巽不避不让地迎着她的目光,眼神似乎有些黑沉沉地失了焦,神色却依旧一派温和,仿佛并未因为她的挑衅生出丝毫不悦:此事我早已知晓,毕竟姑娘你看他的神情,骗不了人。
早在香兰院与凌珂第一次碰面时,他便察觉出了那份情愫。毕竟她望向段云泱的眼波灼热如斯,情绪浓烈得有如实质,他那时就在附近,又如何会察觉不到。
你倒是观察细致,凌珂有些吃惊,片刻仍是忍不住微笑着点点头,倘若那木头桩子也能这般敏锐该多好。
提起心爱之人,她的语气顿时柔软下来,
苏巽定定注视着她,想起段云泱以往也曾向他提起过凌珂,依稀是个爱憎分明,烈火般明丽飞扬的女子,今日一见,更觉得风采卓然,不可逼视。
眼底忽然有些酸涩,他深吸口气攥紧掌心宝石,只觉得寒气一阵阵从脊背处往上窜,忍不住轻轻颤了颤,面上半分血色也没剩下。
凌珂未曾觉察到他的异状,神情变得悠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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