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大门周身轰然一震,随即从中间缓缓裂开一条缝隙,宽度恰能容纳一人穿过,苏巽退后一步,以眼神示意众人快速通行。
直到最后一人穿过大门,他才颤抖着呛出一口鲜血,随即用墨色衣袖迅速抹净。
这番动作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自然无人察觉。他在众人身后掩紧门扉,确认一切恢复原状,这才神情平和地来到队伍之前,快步向内走去。
缚灵术能使他身体不至于崩溃确实不假,却也绝对无法治愈体内的伤势。此刻他的状态并不比先前发作时好上多少,更何况此术的副作用带来的强烈灼痛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此刻外表看起来全无异状,然而仅仅是段府到玄霄阁这段不长的路程,已足够让他汗透重襟,眼前一阵阵发黑,随时可能倒下。
所幸这一身墨黑衣袍不仅便于证明身份,也能勉强遮掩他的狼狈不堪。
现在他们选择的道路是作为备用的通道,并非前往议事殿的正途,平日里无人巡逻值守,只有机关看护。
苏巽走在队伍前方,一路悄无声息地将机关逐个破坏,因此众人路上并未耽误多少时间,很快便到达了议事殿门口坠落的断龙石前。
断龙石自身重逾千斤,绝非外力可以轻易动摇,除了找到它的构成相对薄弱之处集火攻击,别无他法将其毁灭。距离傀儡手环的爆发仅仅过去了几个时辰,眼下它聚合的真气远远不够,苏巽暗叹一声,只得尝试着将双手掌心紧贴在石壁上,闭眼感受起巨石内部的走向。
他确实从最初便没想着按照叶知蘅的计划来,毕竟段云泱极有可能无法立刻恢复如初,倘若自己取血后只能卧病修养,不论是玄霄阁还是墨棠小队都会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
故而他才想出利用缚灵术这种铤而走险的法子,并悄悄在真气逆流时扣留了少部分内息在丹田之外。尽管没有气海的温养,这些分流的内力过不了几日便会消散,但在傀儡手钏彻底恢复之前却是绰绰有余了。
况且有缚灵术的支撑,体内的化生散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也可以暂时放开手脚行事。
孱弱的内息流在断龙石中细致游走,不久便探知到一处内容物略微稀薄的区域,想来那便是断龙石的聚力点所在。
莹润的双目睁开,他在聚力点处刻下一道痕迹,朝墨棠小队众人点头示意。几名黑衣人举起重锤对着痕迹猛力敲击,很快凿出几丝裂缝。
随后,另外几人将腐蚀性药水倒入缝隙之中,等到岩层充分吸收后,再小心翼翼地向裂隙中心点插/入叶知蘅特制的炸/药。
苏巽与众人后退十丈有余,这才按下机关引爆炸/药。只听得前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体积庞大的断龙石爆发出阵阵巨颤,随后从中间裂开一道宽大沟壑,沿着边缘逐渐碎裂开来。
等到碎石不再崩裂,苏巽元若拙等人便从炸/药引爆的裂缝中进入议事殿内。
被封闭不得而出六日有余,是以苏巽他们刚刚进入殿内,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酸腐气息。
虽说玄霄阁的杀手大多功力深湛,辟谷数日并不算难事,但是天吴这番做得决绝,不仅不让众人离开大殿,甚至连清水饮食也不曾提供,这样一来难免有人支撑不住,备受煎熬。
苏巽等人的突然出现使众人惊骇莫名,毕竟他这副扮相和以往别无二致,在场又多为玄霄阁中的元老,故而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在众人的印象中,他早已是失踪一年有余、被列入叛党名单之人了,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实在教人疑惑不解。
风伯武功底蕴深厚,经过这几日的折磨,精神尚且矍铄,索性主动迎了上来,拱手道:阁下可是杀手烛阴?不知您又是从何处得知我们被困于此处?
他说话时暗自凝聚起周身内力,悄无声息地输送到苏巽周围,向着对方挤压而去。这不失为一种试探,毕竟过往烛阴乃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便很可能无法抗衡,他也希望能大致探知胜数几何。
几乎是在风伯开口的瞬间,苏巽便意识到了来者不善,体内真气迅速弥散到四肢百骸,呈触手状缓缓朝外延伸。
此时自己伤势沉重,可调度的内力更是极为有限,但运用四两拨千斤的技巧,让触手状的内力从侧面迎上挤压而来的气流,在抵御的同时,逐渐卸除对方强劲的力道,或许还能有一搏之力。
所幸风伯只是试探,并未怀着杀心发起攻势,输送内力只是瞬息间的功夫,见对方神色八风不动,自己的真气却恍如泥牛入海般了无踪迹,顿时心生凛然,默默收回内力,叹服地点了点头。
强忍回口中翻涌的气血,苏巽微微一笑,心中却一片苦涩。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凡风伯再坚持片刻,他只怕会当即倒下。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甚至看不清风伯的神情,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至于摇晃,这才深深吸口气,沉声道:我确实是烛阴不假,此前失踪一年有余,实为刺杀梁帝任务失败所致。我被贼人囚禁,伤势沉重,出逃后缠绵病榻一年有余才堪堪恢复。
而我之所以知晓诸位身陷囹圄,是由于你们其中有人将讯息传给了毕方,不久前也正是我与他潜入梁国皇宫中,查清了当年的事实真相,也掌握了玄霄阁与皇室勾结的铁证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风伯不要欺负苏苏了嘛嘤嘤嘤!!!(这不就是我写的吗doge.jpg)
第43章众叛
话音未落,苏巽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笺,递到风伯手中。
此物是我与毕方在养心殿中探查时发现的密信,记载了玄霄阁向梁国皇宫供应大量破风连珠弩的详细事宜。不过这一行动并未经过玄枢部批准,而是由天吴直接授权。这种规模的武器输送会极大程度地影响到玄枢部的正常运行,故而结合眼下掌握的证据考虑,玄枢部中是否有内鬼,我们并不能确定。
他说话时运了真力,声音远远传达到议事殿各处,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在人群后端,凌珂若有所思地望了裴殊一眼,面上逐渐浮现些许歉意:抱歉之前是我话说得太重,不该贸然怀疑你的为人。
裴殊目光中神情复杂,抿了抿嘴终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观望着场中局势。
苏巽交给风伯的信件尾端,赫然是天吴的署名与玄霄阁的印鉴痕迹,这一切是玄霄阁成员平日所常见的,决计做不了假。
眼前铁证如山,加之联想到被囚禁在此地的屈辱痛苦,众人的情绪都渐渐变得愤怒不满。
毕竟过往我们曾是共同出生入死的伙伴,不瞒诸位,一年前与我共同执行刺杀任务的少昊,其真实身份正是梁帝黎晟,苏巽蹙眉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被囚禁在地牢中,梁帝便找来了一名死士做替身,伪造出少昊已死的假象。既然我们平日里并不知彼此的真实相貌,瞒天过海也算有隙可乘。
这么说,玄霄阁与皇室勾结已久,只是我们尽数被蒙在鼓里?
风伯执信的手微微颤抖,蓦地怒喝一声,将手中的信件撕得粉碎。
若说之前他们心中还存着微末的希望,以为天吴只是一时执迷不悟,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却不想事态的发展早已脱离了他们的控制。眼下七日之期即将届至,天吴既然胆敢逼走盘古构陷烛阴,滥杀官员偷运武器,甚至将同僚公然囚禁,如若他们终究不同意他的设想,只怕集体殒命于此也极为可能。
纷纷扬扬的纸屑飘散一地,碎裂无痕的同样是往日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