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叶知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从怀中取出两枚蜡丸,交到苏巽手中:

大人,这两枚丹药是我根据化生散的药效反应,最近制作出的抑制剂。服下一粒后,半个时辰内,您能自由调取原本用于封存剧毒的内力,实力可暂时与过去无差。只是服药后,您可能会虚弱一段时日,并且切记半个时辰后绝不能再度使用内息,否则化生散会加速爆发,到那时

我必死无疑,是么?

苏巽的语气很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叶知蘅深吸口气,咬牙道:小人会尽力护您周全。

我明白了,你放心,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使用它。苏巽浅笑颔首,小心地将蜡丸收进衣内,时候不早了,妙珠楼距离甚远,我们还是尽快出发为上。

与无谢楼不同,妙珠楼地处朗京城西北,并不似城中心这般繁华,唯有夜间才会显得热闹些。

但由于吏治混乱,西北部外来流民又数量甚众,故而附近抢劫强掳等恶劣事件并不少见,平头百姓往往避之不及。

为免打草惊蛇,二人等待了好一会,才乘上了前往城西北的车驾。所幸一路还算顺利,大约一个时辰便抵达了目的地。

妙珠楼就在马车驿站转过一个街角的道路东侧,属于当地的地标建筑,并不难找。

苏巽和叶知蘅穿过巷道,正准备走向妙珠楼,却被迎面涌来的人潮阻住了去路。

毕竟白天此处人流量往往不算大,这群人的骤然出现便显得有些吊诡,而且他们一路蜂拥向妙珠楼那边,似乎赶着去瞧什么了不得的热闹。

苏叶二人尚且疑惑,不远处已经有人高声叫嚷起来:

有人坠楼啦!就在前边的妙珠楼那边!

听说还有几分姿色,怎么这么想不开

青楼这种营生,指不定又是被什么负心人骗财骗色,一跃解千愁呢。

不过是个出卖色相的妓女,小孩子家家别凑这种热闹!

这姑娘从六层的高楼摔下来,只怕是活不成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纷纷想去事故现场一探究竟。而分明并没有人说出跳楼者究竟是谁,苏巽心中已然不可遏止地萌发出不详的预感。

朝着叶知蘅点头示意,他们也顾不上这许多,立刻汇入人群向前方挤去。

苏巽毒伤未愈,拨开数人便后继乏力,而叶知蘅一路护持着他,同样被推挤得狼狈不堪。

两人一路艰难前行,穿越层层人潮,这才艰难抵达妙珠楼左近,望见了那横卧在地的青楼女子。

她仰躺在一片血泊当中,鲜艳的衣裙被血迹裹挟而显得狰狞,身体尚自微微抽搐。尽管面目上满是尘土与血痕,苏巽却一眼便认出了她

那三日前巧笑盈盈、素手纤纤的艳丽女子,此刻正委顿在汩汩奔流的鲜血当中。

她完好时明媚风流,不知多少人秋波暗送趋之若鹜;垂死挣扎时却显得那般狞恶可怖,以至于人们虽好奇地凑到近旁,却无人敢上前查看。

心中微涩,苏巽长叹一声,走到女子面前,俯身唤道:慕鸾姑娘,可还听得见我说话?

剧烈的震荡已经使得慕鸾神智不清,大量失血更是让她极其虚弱,隐约间似乎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她竭尽全力仰起头来,正好从下方窥见了苏巽隐藏于斗笠中的面容。

从未与苏巽正面相逢,甚至几日前首次相见时,他也蒙着面纱,而当她失神的双目终于看清了那张脸的五官轮廓,整个人顿时陷入极度的恐惧与癫狂之中。

原本难以动弹的身躯骤然绷紧,继而疯狂地颤抖起来,失色干裂的嘴唇大张,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只能持续不断地呕出血沫秽物,竟连完整地发出音节都不能够。

你这是何意?

苏巽疑惑难明,也确实想象不出她究竟要表达些什么。

慕鸾荷荷地喘息了半晌,忽然不再试图发声,而是趴伏在地,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食指,在身下血泊中抹了抹,随后抬臂在一旁空白的地面上艰难地写了起来。

血迹干涸得很快,她又数次痛苦不堪地蘸取血液书写,这些动作很快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强撑着划拉完最后一笔,她便急速倒气,口鼻之中喷溅似的涌出鲜血,颓然躺倒在地,眼瞧着便是不活了。

见她气绝于此,苏巽心头发冷,双手紧握成拳,直到指尖刺入肉中,才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

勉强平复下心绪,来不及思索背后之人的毒辣心思,他立刻观察起那段以血为墨书写的痕迹。

然而那血迹歪歪斜斜,似乎并非文字,而是某种图案。他拧眉沉思了半晌,才依稀从那血痕汇聚的轨迹中,勉力分辨出一朵莲花的模样。

莲花?

血色的莲花

仿佛一记惊雷从天而降,苏巽周身一震,刹那间僵硬不能动弹。

记忆裹挟着翻涌的黑色腥气铺天盖地而来,顷刻便轰碎了他所有的思绪。

苍茫的混沌之中,那双恶毒而冰冷的手恍如再一次沿着胸膛缓缓上移,带着令人颤栗的森寒划过锁骨脖颈,直到轻轻掩住他的嘴唇:

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左肩上,生来就带有一朵莲花形状的胎记呢。

那时的苏巽被黑布蒙眼,身上衣物也撕扯得七零八落,四肢由特制的精钢锁链死死缠住,饶是内力惊人,也无法脱困而出。

更何况,自从被挟持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便粒米未进,数日下来整个人近乎虚脱,身体状况早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因此尽管内心极度抗拒,他也无法阻止那人喋喋不休,唯有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那人也丝毫不恼,反而靠得更近些,嘴中呼出的气息喷吐在苏巽颈后肌肤上,激起他阵阵恶寒:

这胎记我一点也不喜欢,可母妃非说这是什么祥瑞之兆,便不让我将它剜去了。现在我最亲爱的哥哥也没有,可见啊,它还真不是个东西。

眼见此人对剜皮剥肉之事毫无避讳,言语间荒诞诡异至极,苏巽嫌恶不已,冷冷夺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没工夫听你废话还有,我从来没有什么弟弟,请你自重。

听完他的嘲讽,那人久久没有动作,蓦地抬起手来,狠命抽了他一记耳光。

随即那人歇斯底里地大笑出声,直到胸腔中发出刺耳的哮鸣音,才稍稍收歇:咳咳哥哥,我不爱听你这么说话,你若再这般不懂事,我可就要生气了。

咸腥的液体顺着嘴角淌过下颔,苏巽被那猛力的一巴掌打得眼前金星乱迸,耳畔轰然作响,险些昏过去。

那人见他良久没什么反应,再次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右手中似乎多了样冷冰冰的物事,贴得他后肩肌理微微生寒。

哥哥没有,单我有,多没意思那人放软声音,语气近乎娇嗔,又掩藏不住丝丝阴狠毒辣的意味,不如今日我便给你添上,这样不论天南海北,他人只要见到你便能知道,你是我的兄长,只是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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