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谢安说完,那阵哭声没再隐忍,又断断续续响起来,较之刚才,似乎更响了些。
江汀来开的门,先是叫了声他的名字,就算是打过招呼。
见谢安的神情明显是有事要问,便让开身子,等他进到屋里,又迅速将门锁上。
你要问什么?
她淡声询问一句,人已经坐回江涵边,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娃轻柔揽进怀中,细声哄着。
我刚才在门外听见你说,你们要离开?是有人来领养你们了吗?
江汀抬眼看他,只不过是个刚过完十岁生日的孩子,此刻的模样却沉稳得跟个成年人一样。
你今天不在院里吧?下午警/察来过院里,把刘玲带走了。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刘玲如果真被关进去,没有新的院长来的话,我们这些小孩,估计得被送到其他地方去。
江汀说话时,神色淡淡,仿佛要离开的,并不是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一样。
谢安又跟她聊了几句,看江涵哭着哭着开始犯困,也不再多打扰。
章遇已经洗好身体,正湿着头发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窗外。
谢安拿着毛巾走到他身后,一边帮他擦拭,一边问他:遇遇,安哥明天就带你走好不好?
他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带章遇离开,但最近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知道,离开这里,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
章遇猛地回头,眼睛比头顶的电灯泡还要亮:好!安哥,我们要去哪里呢?
谢安还没想好,听见他自己先开心地补充完后话: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安哥在,遇遇都开心。
他笑着捏捏章遇的脸蛋:那等下安哥给你擦完头你就去睡觉,明天一醒,安哥就带你走。
章遇点点头,转回身又看向窗外,他犹豫的神情被谢安看在眼里:遇遇,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安哥说?
章遇指着院里那个老旧的秋千说:安哥,我们明天就走的话,今天再带遇遇玩一次秋千好不好?遇遇想再最后玩一次,好不好?
秋千承载着很多回忆,里面装着的,都是章遇和谢安。
后来秋千老化,他怕自己不在时章遇玩的话会摔到,便禁止他再去碰。
章遇也听话,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靠近,总是离得远远的。
今晚突然又提出这要求,估计是想在离开之前,最后再感受一下。
好。但是今晚遇遇已经洗过澡了,明天走之前,安哥再带遇遇去玩一次好不好?
好!
谢安终于把人哄睡,起身走去桌前,把准备好的银行卡放进口袋里。
他轻声关上门,迎着夜色离开。
他走后没一会儿,一道已经躲在暗处等待许久的身影,终于找到了机会。
三两步跑到他们屋前,用力敲了敲。
里头刚入睡的人终于被不停歇的敲门声吵醒,一边揉着眼睛拉开被子下床,一边喃喃:安哥,是门被风关上了吗?
他将门打开,看见外头站着的人,睡意完全清醒。
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已经睡了,他贸然前来,估计会打扰到他。
但一时之间除了他,他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帮忙的人。
保安已经打电话确认过,此刻站在门前,他体内的忐忑与不安还是没有消失。
谢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脚步声很快响起,门紧跟着被人打开。
正是吕尧。
他似乎刚洗完澡,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睡袍。
睡袍简单披着,结也没打好,松松垮垮地,露出男人胸前的大片春/光。
谢安不小心看到,连忙慌张地别开眼。
尧叔。
吕尧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招呼他坐到沙发上,走去厨房里倒了杯水,回来放在他面前。
他弯腰的时候,手从谢安侧脸旁擦过,好闻的沐浴露香侵入鼻间,让他不由得捏紧了身下的沙发。
吕淮已经睡了。
我是来找你的。
哦?这可难得,说吧,有什么事?
谢安重重呼出一口气,看着他问:刘玲被带走了,是因为你吗?
吕尧闻言神色不变,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因为我,但也不完全因为我。
谢安没有说话,等他解释。
吕尧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一笑:你来找我,就是为问这事?
尧叔,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来这儿还有什么事?
他想要知道真相,吕尧却难得态度强硬地要将这件事翻篇。
谢安也固执,看着吕尧不说话,一副不得到答案就不肯开口的模样。
吕尧这才看向他,沉默数秒,脸上的神色有了微小的变化。
他还是笑着,眼神中又比刚才多了点深意,他开口,再次道:你来这里,还有什么事?
这场无声的战役,已经在简短的一个眼神中,划下了句点。
谢安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答案了,他有些挫败,但还是将东西从口袋中取出来。
一张银行卡。
被推到了吕尧面前。
尧叔,我想拜托你帮我租个房子,不用太好,我和我弟可以住下就行。我的卡里还攒着一点钱,密码是六个零,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午饭前可以就让我们住进去吗?
吕尧没有接。
这种事情,你自己不能做?
谢安听不出他的情绪,他自动理解为是麻烦到他了,但一想到别的,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请求:明天院里的人应该就会被接去另一个地方了,我不想带他去未知的地方,而且我一开始就打算,总有一天会带他离开的。
现在离开是早了些,但我也只能这么做。我本来也不希望如此麻烦你,但是时间太赶,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房子,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把房子租给我们,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办到。所以,尧叔,你可以帮我吗?
这是谢安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向吕尧主动寻求帮助。
他紧张得要命。
吕尧的手伸出来按在银行卡上,谢安余光瞥见,还没松口气,又见卡被他推了回来。
那口半松的气顿时哽在喉咙尽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先不说是否答应帮你,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谢安的心凉了一大半,吕尧的动作已经差不多表明了拒绝的意思,他觉得有些难堪,想抽身就走,但又什么也不敢做,一时间坐如针毡,从嘴里蹦出一个嗯字。
首先,你和章遇的身份证和户口,应该都是刘玲管着的吧?你们没跟监护人商量一声就走,以后打算怎么办?
谢安一愣,他的确是没考虑到这类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