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桥上站了许久,迎面的风吹来凉意,将人从那连日来的压抑中拽出来,使人拥有片刻宁静。
卫敛从衣领里拿出那枚狐狸玉佩看了看,眉目安然而静谧。
他开导了徐文卿那么多,可其实他自己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会悲哀这每日都在上演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在看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心理出现问题也是迟早的事。
卫敛杀的人不少,但那都是曾迫害过自己的,又或是欲对他在乎之人不利的。
他从不会对无辜生命的逝去无动于衷,光是看着他人生离死别,就是一件如此难受的事情。
但他并不能表露出来。所有人都在崩溃边缘,他是他们的主心骨,定心丸。他不可以崩。
那么姬越呢?
姬越上过战场,见过尸山血海,剑下亡魂无数,杀过的人比他要多的多。
多到每次战争回来,都要在甘泉寺住上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
他是王是将,更不能脆弱半分。
卫敛有点心疼了。
他很想见姬越。
他们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了。
卫敛闭了闭眼,平复好思绪,再睁开时仍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转身走下桥,在金色芦苇丛边,看见地上人影成双。
卫敛脚步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看见夕阳下鲜衣怒马的那道颀长身影,满满少年气。
那人穿着他临行前为他做的红衣,如火颜色宛如天边彩霞染红的织锦。
卫敛怔了一瞬。
他没看错罢?
红衣青年牵着乌云踏雪马,站在桥头与他隔桥相望,挑唇一笑,眉目艳丽。
随即一道雪白的身影扑入他怀中,将他抱得很紧。
是熟悉的温暖,瞬间驱散原本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姬越。卫敛声音带着颤,你来做什么?
想你就来了。姬越轻轻揽上他的脊背,谢忱回朝了,我把事情都交代给他们,就来找你了。
卫敛静了半晌,低声:不怕死吗?
怕。姬越将手指插入青年乌黑发丝间,哑声道,可更怕见不到你。
见不到小狐狸,我的花都要谢了。
不要百姓了吗?卫敛喃喃,你是王,你怎么能来这里
姬越说:秦王为百姓做的够多了,连公子敛都派去赈灾了。他这些天一直都有好好处理公务,一个月做完了半年的部署。
剩下一点时间,姬小越要用来陪卫小敛。
姬越,你真是
姬越笑问:真是什么?
卫敛抬眸望他一眼,勾了人脖子去吻。
如果一个人能够跨越死亡的距离来爱你,那他一定一生都不愿与你分离。
姬越阖了眼眸,轻轻回吻他。
身后是山河大地,满目疮痍,天空飘荡亡灵。
日薄西山之际,长夜将临。
阔别已久的恋人在落日余晖下接吻。
他们从此至死不渝。
第82章睡觉
浮云流移飘渺,天空光影变换,落日一点点沉下西山,残阳如血。
卫敛睁眼看姬越的容色,青年风尘仆仆,俊美面庞上是掩饰不住的倦色。
一月之内完成半年部署,将朝中万事交代清楚,想来都知道是多么庞大的工作量。再加上赶路的时间姬越怕是在他走后的七日内就安排好了一切,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
他这一个月都几乎不眠不休。
卫敛辛苦的时候,姬越同样未能轻松一分。
卫敛给了他一块面巾:戴上,我们去主城。
主城没有病人,戴上面巾不是为了防护,而是避免被人认出来。
君王亲临,所有官员必须前来拜见,少不得又是一番动静。卫敛现在不想让姬越应付任何人,姬越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先休息一夜,其他事明天再说。
卫敛这段日子一直住在知州府。这座宅邸已经被查抄,如今归朝廷所有,门前看守的全都换上了朝廷的官兵。下人们收拾了最好的一间厢房,供卫敛暂居。周明礼暂代知州一职,同样住在府中,也方便向卫敛汇报。
回到知州府时天色已暗,守卫见卫敛回来,纷纷弯腰行礼:公子。
至于公子身后的那名红衣青年,在夜色中则看得不太真切。他们虽惊于其不凡的气度,与露在外一双潋滟夺人的凤目,却也没有多加揣测。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这位会是当今陛下。
卫敛颔首,与姬越一道进入府中。
一进屋,刚将门关上,姬越便扯下面巾,将人抵在门板上亲吻。卫敛挣扎了一下,手腕又被姬越强硬地扣住,他身子绷紧一瞬,随即无奈地放松下来。
比起夕阳下那个温柔而珍惜的吻,这回明显激烈许多,带着真正久别重逢、思念成狂的炙热。
夜色深沉。
烛光微微跳跃,被抵在门板上的青年轻轻喘着气,衣衫被扯得微微凌乱。
不去沐浴吗?卫敛轻声问。
昨日在客栈沐过了。姬越低声答,想着要见你,不能太狼狈,洗的很干净,还在祈祷今日不要下雨,不然又白洗了。
卫敛忍不住勾了笑:这么庄重?
嗯。姬越颔首,就差焚香净手了。你说要记得穿这身衣裳,我今日特意换上的。之前几日舍不得穿,你做的,我哪敢让它日晒雨淋。
卫敛心中有股无以名状的酸涩,又泛起丝丝清甜。他笑问:这回不自称孤了?
姬越答:卫敛不在,秦王才孤独。卫敛在,没有秦王,只有姬越,姬越并不孤。
倒是愈发会说话了。卫敛腹诽一句,听出姬越语气里难以掩饰的疲惫,推了推人:去睡觉。
姬越拒绝:不要。
卫敛眯了眯眼:老实说,你都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姬越道:你走之后。他每日睡觉不超过三个时辰。
意料之中的答案。卫敛没什么意味地笑了声:那还不睡?别我这边还没病死,你先累死了。
这么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姬越黑着脸:不许提死字。
这不是重点。
不睡。姬越固执地拥着他,我还没有看够你。
你怎么跟第一回见我似的?
一个月。姬越拥着人,声音渐低,阿敛,我从不知一个月可以那么长。
卫敛沉默一瞬。
他也不知道,一个月原来可以那么长。
时间或许短暂,牵挂却是长远。
才会在重逢时如此眷恋。
卫敛别过头:你现在知道了,所以快去睡觉。
狗皇帝,狗命要紧知不知道啊?
姬越笑了一声,戏谑道:阿敛这么迫不及待想睡我了吗?
卫敛震惊地直视他。
姬越你怎么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可是调戏一句就能把脸从脖子红到耳后根的纯情小越啊!
gu903();姬越慢慢挑开自己的衣带: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