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泽正坐在院子里绣花,见她回来了,忙放下绣绷,给她倒了杯凉茶,答:“今日芒种是祭饯花神的日子,夫人宴请京中官家夫人小姐,方才夫人还差人来请姑娘过去热闹热闹呢。”
江妙云走的热,一口气猛灌了一杯茶,顿觉五脏六腑都遇贴就回了,抹了抹嘴角,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难得的闲暇,她想休息片刻,哪怕只是闲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也是好的。
春泽帮她把药箱拿进了屋里,又走出来,说:“听说正在表演幻术,还请了戏班,姑娘不去瞧瞧吗?”
江妙云一听这些有些心动了,说:“既是夫人请我过去,不去倒显得没有礼数,你说是不?”
春泽笑着说:“姑娘快去吧。”
江妙云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我换身衣裳再去,都是夫人小姐,也不能丢了府里的脸。”
春泽特地重新帮她梳了个典雅温婉的发式,一切收拾妥当,江妙云兴致勃勃的抄近路往后花园去。
夹道树荫茂密,走了一段路,她听得另一边的树丛间似有人在说话,她本无心,边走边听了几句。
“我听说顾相公极爱他前头那位夫人,至今难以忘怀。”
“都说他相貌出众,年少便位极人臣,我却不十分在意这些,那夜他来府上见父亲,我远远的瞧见一眼,确实是貌比潘安,可他若是见一个爱一个我也瞧不上他,正是他的长情专一,令我动容,世间难有这般男子。”
“可是他心里有着旁人,对姑娘不公平。”
“来日方长,他若不是肤浅之人,我一心为他,他必知我的好。”
“那倒是,姑娘这般贤明有才自是不愁,而且今日闺秀众多,顾夫人却独独对姑娘青睐有加,还送了珠宝,可见很重视姑娘,奴婢这厢先恭喜姑娘觅得良婿。”
“言多必失你不要张扬,我离席已久,回去吧。”
江妙云听了简直火冒三丈,什么祭饯花神,明明是他要选妻,看样子已经相到了满意人选。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什么长情专情,前几天那么深情款款的抱着她亲吻她,回府之时都已经同乘一骑,弄得她一晚上心怦怦跳,还失眠了一夜。
结果他才复坐上相位,转眼却要娶妻,把她置于何地。如果她真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便罢了,她现在还活着,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怀抱其他女人?
她越想越气,顺手折了一根树枝愤愤的抽打着树丛,直抽的残叶满地。
她倒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打算接替她的夫人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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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且说江妙云心有不甘,一路悄悄跟着楼慕梅去了后花园,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平平无奇,她有些诧异,又有些沾沾自喜,无论她是以前的江妙云,还是如今的白紫苏,楼慕梅的相貌实在是不出众,她的肤色甚至比不上她身边的丫鬟白皙细腻,她不相信顾珩能看的上她。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肤浅轻视了。
楼慕梅无颜却有才又会讨好人,她送给林氏一盒香膏,说是她亲手做的。那香膏用如玉般的小圆瓷盒装着,盒盖上绘着描金的紫藤花,十分的小巧精致。
林氏放在掌心中爱不释手,夸赞道:“这纹样真精致,不知出自哪位巧匠?”
楼夫人在一旁笑着说:“哪里是能工巧匠,都是我这不成器的闺女在家瞎琢磨的,难得夫人喜欢,是她天大的荣幸。”
众人皆惊叹不已,这工艺可不是瞎琢磨能琢磨出来的。林氏眼里都是惊喜:“楼夫人太谦虚了,令媛的画工不输大内画师。”
林氏打开盒子,只见膏体莹白似冰雪,高雅似白梅,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是槐花的味道,”她顿了顿,又说:“好像还有丁香、柑橘的味道。”
楼慕梅道:“正是,这款香膏我用了白槐花、丁香、紫藤、柑橘和紫罗兰,我才疏学浅取了个春花入梦的名字,还望夫人不要见笑。”
“春花入梦,”林氏呢喃了几句,说:“这个名字很合意境,我从来没闻到过如此层次丰富的香膏,仿佛进了一座百花园,先见槐花,又见丁香紫藤、最后又摘了个生津的柑橘吃,真是周身清香。楼小姐实在是太有才了。”
楼慕梅不骄不躁,浅浅福身:“夫人谬赞了。”
林氏爱不释手,用手指抹在手腕处又细细的闻了闻,越发的喜欢,又递给旁边几位夫人小姐闻了闻,一时众人都赞不绝口。
江妙云也见识到了,的确是上品。她远远的瞧着楼慕梅,见她的眼睛里充满着自信的光芒,一时竟也掩盖了外貌的不足,与她目光交汇处,她也落落大方的微笑点头,一派的大家闺秀风范。
江妙云瞬间有些失落,方才还沾沾自喜,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她就生出了自己比不上她的想法。不仅是她,甚至是在场的大部分人几乎都对她很佩服欣赏。再看林氏,那瞧着楼慕梅的眼神,分明是满意至极。确实是位贤妻的好人选,连她都觉得不错,何况顾珩。
她心下有些沮丧,默默的退到一旁,闷头吃了两盅青梅酒,正想悄悄离去,一转身见赵君芙正站在身后。
她微微福了下身子,问候一声:“松阳郡主。”
赵君芙微微点头,道:“白乡君为何独自一人喝闷酒啊?”
江妙云对她没什么好感,不欲与她多言语,便道:“郡主说笑了,我只是想尝一尝这青梅酒的味道,我还有事,请恕我无礼先走一步。”
“乡君留步,”赵君芙开口道:“这风和日丽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如喝酒赏花,闲话三两句,岂不快活。”
江妙云默不作声,想着与你有什么可聊的,却碍于礼数,顺手拿了一杯青梅酒递与她。
赵君芙喝了一口,看着不远处的楼慕梅说:“想必你也知道侯爷夫人属意楼慕梅了,不就是会制些香膏子,你说她有什么好的!”
江妙云莞尔,她竟如此直白表达自己的不悦,当初在凤仪殿上对她咄咄逼人,如今又主动来与自己攀谈,莫非是想拉她一起憎恨楼慕梅?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赵君芙面如盛开的芙蓉花,神情又带着高傲,眉梢微挑,贵气逼人,是朵十足的人间富贵花。论姿色,她确实国色天香,论家世太后权势滔天,可比她家在京畿没什么根底的来得不知优越多少倍。可顾珩当年却为了自己,拒了太后的赐婚,也真是勇气可嘉。
她一时有些走神,轻抿了一口酒,浅笑道:“这事,我无权置喙。”
赵君芙似乎有些鄙夷的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说:“我可听说相爷待乡君非同一般,连夫人昔日的汗血宝马都给牵了出来。”
江妙云心想,老娘自己的马想怎么骑就怎么骑,你是哪根葱,顾珩是你什么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耳目伸到了别人家里,未免太狂妄了些。
“是有这么一回事。”江妙云一脸所以你奈我何的态度。
赵君芙见她居然这样大方的承认,瞬间有些错愕,半晌撩了撩耳边一缕碎发,说:“夫人生前与我交好,那是她最喜欢的马,故人旧物我想还是不夺人所好为好。”
江妙云听了心里简直想笑,说什么闺蜜,你还肖想别人夫君,岂不是更没品。
她道:“我听说夫人是吃了郡主送的柿子才倒地身亡的。”
“白紫苏,你什么意思!”赵君芙突然有些气急,“我那柿子可没毒,事发之时就验过了,我若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我是断不会送柿子的。”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伤心,眼眶泛泪,一副闺蜜情深。
她的柿子确实没有毒,她肯定也没有任何嫌疑,否则顾珩也不可能放过她。只恨自己失去了那段记忆,但她凭直觉,这赵君芙绝对没有她口中说的对她前世那么好,这其中肯定有未解之谜。
“我没有怀疑郡主的意思,只是想不明白,夫人她怀着身孕,没病没灾的为何就不明不白就去了。”江妙云看向赵君芙,想从她表情里读出些蛛丝马迹。
高傲如赵君芙,见江妙云盯着自己,居然像是逃避什么似的避开了她的目光,她地垂下头,似乎想起过往十分伤心,悄悄擦了擦泪,“我去更衣。”
江妙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一定要尽快把这一切弄明白。
楼慕梅的亲和力真强,有好几个小姐都围着她向她请教制香膏。江妙云边走边看了几眼,没注意到脚下,鞋子里一下进了小石子,十分硌脚。她想脱下鞋子倒一倒,不过人这么多,贸然如此恐怕不雅。
她放眼看了一圈,见正好大树旁有张椅子空着,便慢慢走过去坐了下去,趁着四下无人把石子给弄了出来。
她没有再多耽搁,这主场发着光芒的是楼慕梅,她已无心情再留在此处。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本来没什么关注点的她,忽然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而且十分怪异,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偷偷讥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她偷偷上下看看自己,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可是怪异的目光并未退去,她一下成了焦点,似乎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硬着头皮,每一步都走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一瞬间,她的脑内浮想联翩,甚至想,难道自己变成江妙云了?她偷偷摊开手看看,还是那个掌心有痣的白紫苏。她又摸了摸脸,还是没什么不对劲。
那她们究竟在看着她窃窃私语什么,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她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正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候,楼慕梅走了过来,悄声在她身旁耳语几句,她的脸立刻红到耳根。
楼慕梅说她裙子后面红红一片,问她是不是葵水来了。
她扯过裙子一看,果然一片红,她本就穿着一条月白色的裙子,印着红色更加醒目,难怪她们都这样看她。
可是她根本没来葵水,肯定是刚刚坐的凳子上的,不知是谁这样坏心眼。
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样的大丑,她又羞又臊,再也顾不得许多,捂着脸拔腿就跑,身后传来一片嗤笑声。
赵君芙轻摇着扇子,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她本来是想杀杀楼慕梅的锐气,让她出丑的,趁人不注意,命人在她位子上涂了一层红桑葚的汁液,想不到阴差阳错被白紫苏坐了上去。
不过这结果也不赖,反正这个白紫苏她早就想敲打敲打她了,而且她比楼慕梅更讨厌,谁让她长得好看,还得顾珩另眼相待。
***
江妙云一路捂着脸低着头,捡小路快步走,只想快一点回到香雪园,她已经能想象,这些高门小姐会怎样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扩散出去,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她就算天不怕地不怕,也怕人言可畏。
可这还不是最窘迫的,偏偏这时候遇到了回府的顾珩,她走的急又低着头从小路上窜出来,一头就撞到了他身上。
他的属下以为遇到了刺客,立刻拔刀,再看清她以后才收回了剑拔弩张。
江妙云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一群女人看到这副样子也就罢了,如今又是这么三五个男人,她的脸算是彻底没处搁了。
她双手下意识的捂着裙后面,只想他们快快走过,偏偏顾珩还问她:“你怎么跑的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她尴尬的笑,“没……没事,你忙吧。”
男人有时候很讨厌,不该嘘寒问暖的时候,偏偏细致入微。他似乎没准备离开,反而问道:“你手怎么了?”
“没事,好的很。”她下意识反背着手紧紧攥着裙子,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放过她,想抓起她的手,“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她无奈,伸出一只手,“你看,好好的,你快走吧。”她只差跪求大爷您就别那么好奇快走吧,否则你们也尴尬!
可是他根本看不到她眼中的哀求之色,忽然趁她不注意,将她往身边一拉,这一拉一扯间,她裙子后面那片红色毫无防备的,昭然若揭在男人们面前。
这尴尬到静止的气氛,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了,像木头一样杵着。
顾珩的脸色瞬间变了,冷冷道:“你们先下去。”
属下们听了这声命令犹如特赦令,立刻一溜烟的跑了,恨不得变成鱼的记忆,马上忘了刚刚的事情。
顾珩一言不发,脱下身上的官服给她披上了上去,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不等她说一个字,将她打横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太惨了,我儿子天天缠着我玩飞行棋,一天至少玩六局,早中晚都要玩,我看到飞行棋都快吐了,~~~~(>_<)~~~~
第39章
顾珩抱着江妙云一路穿花度柳,下人们见了不免震惊不已,纵然心中有百种疑惑,也只敢屏气敛神低下头默默地退开。
这一路,江妙云连头都不敢抬,心怦怦直跳,不知是不是被他用官服裹着,只觉得浑身泛热,脸上又羞红了几分。她偷偷的抬眼打量他,明明看起来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贵公子,抱着她这一路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她开始觉得自己前世真是个令人艳羡的女人,嫁的如此如意郎君,叫她不动心实在太难了。
她想象着,如果有一天水落石出,时机成熟,向他禀明自己就是江妙云之时,不知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想到他可能产生的反应,她突然心情好了许多,如今瞒着他以另外一种身份与他相处,似乎也挺有趣的,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到了香雪园,他也没有把她放下,反而吩咐婢女去煮红糖姜汤。
他果然以为她是来葵水了,懂的还挺多,她想起了陈氏说过的话,忽然很想真的来葵水,重新感受一下他柔情蜜意的体贴照拂。
不过这误会也真是真的大了。她脸上还带着薄薄的红晕,敛目小声说:“你先放我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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