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江宁再说些什么,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沉闷又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点后怕的颤抖,宁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严哥许哥江宁、你们醒着吗?!”
见惯了恐怖游戏中套路的开门杀,江宁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相信门外看似没问题的“自己人”,轻手轻脚地和严森一起靠近门边,青年手腕一动,在时间跳过零点的刹那拧开了房门。
“啊唔唔唔!”眼疾手快地捂住宁琴脱口欲出的尖叫,江宁总算看在对方是个妹子的份儿上放弃了那个用手电筒砸头的计划,借着月光看向门外,他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双手抱臂跟在后面的安妮。
真是奇怪,连看似稳重的宁琴都被吓成这样,怎么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屁孩还这么淡定?
挣扎渐弱,瞧着宁琴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江宁慢慢松开自己的左手:“抱歉,你还好吗?”
“鬼、我看到了鬼,”声音小得可怜,宁琴语无伦次道,“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她身上都是伤、就那么趴在我的床边。”
合着这半夜鬼压床的戏码谁都别想逃,有一个强到能把鬼打跑的暗恋对象站在旁边,江宁居然还有心情在心底吐了个槽。
或许是女孩子的哭声要比女鬼尖叫的杀伤力还大,错过一切恐怖桥段的许志刚总算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愣愣地看着聚集在门口的几人,他不解挠了挠脑袋:“这是咋了?”
大抵是这样戏剧性的画面太过喜感,之前空屏了几秒的直播间总算又恢复了热闹。
“卧槽卧槽卧槽这也太真实了吧?!心脏病犯了,快打120!”
“感谢严哥的彪悍一枪,是男人就敢于和女鬼正面刚!”
“太刺激了!比起其他关卡的娃娃洋馆,还是咱本土的故事代入感更强!”
“哈哈哈哈哈完美闪避所有画面,制作方怕是要被大猫气到吐血~”
“弱弱的说一句,只有我一个人想把严哥和宁宁一个被窝的画面无限回放吗?”
“无限回放+1”
“无限回放+10086”
弹幕的走向逐渐欢脱,但游戏中的几人却仍被笼罩名为恐怖的阴云下,尽量简洁明了地向许志刚解释了两句,江宁也在宁琴的补充中得知了对面的情况。
物随主人,宁琴的绑定物品是一根能自动缠上目标的透明琴弦,不过在碰不到灵体的情况下,还是安妮的“黑色化妆笔”起了作用。
“那是眉笔,”倚住门框,安妮在宁琴说完后纠正,“短暂改变他人对你的认知,最多维持五秒,多人时间分摊。”
眉笔?对方竟然是个美妆主播?
瞧着安妮那不施粉黛的小脸,江宁心有怀疑,却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绑定物品在逃生时的实用。
看来粉丝们的弹幕也不是夸张,比起其他人的道具,他的核能手电筒的确是显得有些弱鸡。
暗暗在心底抹了一把辛酸泪,本就要和严森一同外出查看的江宁轻声建议:“不违规也有鬼上门,要么我们出去转转?”
“左右也睡不着,要是能找到线索,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早点离开。”
单从观感上来讲,如果哪儿都有鬼,呆在家里肯定要比呆在外面更让人心安,但在看到严森第一时间举手投了外出一票后,对出门最为抗拒的宁琴也纠结地跟着投了赞成票。
全员赞同,自带手电筒跟严森走在最前方的江宁歪头看向安妮:“怎么还不走?”
僵在原地,强撑镇定的安妮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我腿软。”
毫不客气地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几个小时前才被对方嘲笑过的江宁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可惜,这快乐还没有持续超过十秒,忽然想起什么的青年就停住了自己继续向前的脚步。
他怎么忘了,这院子里还有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狗?!
什么出门探索,他现在就要回炕上抱着被子睡觉!
“怎么了?”让心态最好的许志刚扶住安妮,严森用手在江宁面前轻轻晃了晃。
“严哥……”委屈巴巴地放软声音,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抿了抿唇,“……我也腿软。”
“我是说狗!”感觉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生怕自己让对方误会的江宁忙不迭地解释,“不用你扶,我站中间就行。”
“哪还有狗,”不喜欢对方这种拼命想和自己撇清关系的举动,严森的眼中失了笑意,“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叫,它怕是和那主屋里的人一起‘聋了’。”
没错,严森的话音刚落,因为怕狗而失了智的江宁立即反应过来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犬类的听觉本就敏锐,更何况是这种养着用来看门的“凶犬”,就算他们说话的声音再小,也足以让它发出警觉的狂吠。
还有那睡在主屋的李老头一家,这乡下土墙的隔音效果那么弱,他才不信对方没有听到一点儿不对的动静。
装聋作哑或者根本不在,在这两个最有可能的选项中,江宁还是相对偏向于前者。
认真、理智,晃了晃头,对自己表现十分不满意的江宁最后看了一眼严森,而后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哪怕是为了严森才参加这个游戏,他也不能决不能在比赛中落了对方的下风。
人他喜欢,可第一他也要争。
“走吧。”猫眼失去柔和,走在最前方的青年推开房门,默默地捏紧了自己口袋里的核能手电筒。
“吱嘎。”
房门大开,惨白凄清的月色下,用红线绳扎起两个麻花辫的女人拿着小刀蹲在狗窝旁,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糊糊的液体。
“滴答——”
刀刃上最后一抹红色汇聚跌落碗中,女人歪了歪头,冲几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你们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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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没事儿没事儿、您忙。
第6章
“没事儿没事儿您先忙。”
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还没彻底走到门外的许志刚脚步一缩,噌地一下拖着安妮退了回去。
瞥了一眼女人在月光下还算清晰的影子,江宁不顾众人的惊诧,竟是大着胆子和对方搭上了话:“这么晚了,您这是在忙什么呢?”
“我?”随意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迹,女人小心地将瓷碗放在一边,“明天山里有个祭祀,我得提前做些准备。”
从口袋里摸出卷纱布,女人不好意思地冲几人笑了笑:“黑狗血,吓到你们了吧?取血讲究时辰,所以我就提前给小黑下了点药。”
原来狗还没死,见淑芬抬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黑狗的前腿包扎,江宁明显听到他身后的宁琴轻轻地松了口气。
不过子夜取血,这祭祀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望了眼漆黑一片的主屋,青年状似无心地开口:“李老爷子和李大哥呢?怎么让一个女人家做这么血腥的事儿?”
“啊……”拉长声音,女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才回过神来似的说道,“爸爸和辉哥提前上山了,明早就要祭祀,有些事情可马虎不得。”
左手搭在腰间,站在江宁身侧的严森并没有因对方是个女人就放松警惕,想起系统给他们安排的身份,严森紧跟着开口:“听起来很有趣,我们可以跟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利落地用刀刃割断纱布,女人在大黑狗的前腿上打了个蝴蝶结,“爸爸特意叮嘱过,要我明天一早带你们上山去。”
用蝴蝶结的一角擦净刀身,女人端起瓷碗起身:“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去睡吗?”
“第一次到乡下来玩,我们都激动得有点睡不着,”睁着眼睛说瞎话,江宁偷偷用手肘怼了严森一下,“深夜就适合聊天,你说是不是啊严哥?”
“嗯,”配合地点了点头,男人一本正经道,“确实是有点睡不着。”
——女鬼扒床什么的,换谁谁也睡不着。
“姐姐陪我们聊聊吧,”再次露出苦练许久的营业式微笑,江宁毫不心虚地利用自己充满少年感的长相撒娇,“要是故事采不好,老师一准儿又要教训我们了。”
“……那好吧。”事实证明,江宁的笑容果然是对男女老少通杀,稍微犹豫了一下,女人还是答应了青年那个不太靠谱的要求。
“就不进屋了吧,”婉拒了江宁的第二个提议,女人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我一个女人、三更半夜地总不免要被人说闲话。”
不进屋不开灯,就这样大半夜里干坐在一个会闹鬼的院子里唠嗑,意识到眼下的状况,没怎么玩过恐怖游戏的宁琴几人心里难免会觉得有几分荒唐。
可屋内有鬼,屋外好歹还有严森和一把“不持久的枪”,权衡利弊过后,宁琴还是硬着头皮跟在了严森与江宁的身后。
“唠唠嗑嘛,别慌别慌,”没看到女鬼,人到中年的许志刚表现出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淡定,趁着淑芬同志回屋放黑狗血,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安妮的肩膀,“有鬼也不怕,叔叔我跑得快着呢。”
无语地哼了一声,安妮松开抓着对方的左手,眼底却隐隐约约流露出一丝动容。
“这是在聊什么呢?”神出鬼没地出现,女人轻快的脚步几乎微不可闻,放下手中的板凳和小马扎,她习惯性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长胜村位置很偏,你们怎么会想到来研究它?”
“学校布置的课题,没办法。”坐上一个小马扎,对这类游戏最为熟悉的江宁不得不包揽下了套话这个重要的任务。
回头张望了下周围的环境,青年试探性地开口:“我看村子里的人好像不多。”
“男人们都忙着准备祭祀,家里剩下的就只有女人和老小,”语气温和,女人并没有嫌弃江宁的多话,“女人们胆小,听到什么声音也不会轻易出门。”
“原来是这样。”勉强地接受了对方这个不知真假的解释,江宁点点头,并没有急着追问对方祭祀的事情。
不顾安妮不断用眼神向自己飞来的暗示,联想到之前小型密室的江宁歪了歪头:“姐姐好像不是本地人?”
——那栋又老又破的居民楼,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村里的建筑。
“娘家在城里,不过后来遇到了辉哥,就也跟着嫁到这边来了,”口音的问题十分明显,女人并不会为江宁的提问而感到惊讶,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辫子上的红绳,她笑着叹了口气,“村里的生活也挺好,就是可惜了我念过的那几本书。”
挺好?你确定隔三差五被女鬼压床是挺好?
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彻底将对方当成任务npc的江宁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加戏:“可是我听老师说,这里好像会闹鬼。”
“就是就是,”福至心灵地领会了青年眼神中的含义,坐在江宁斜对面的许志刚出声附和,“刚才起夜时我还见到了个白影,差点就被吓尿了裤子。”
“可能是跑下山的动物吧,”笑容不变,女人的回答标准得有些官方,“这段日子山里不太平,所以村里人才急着想要祭山神。”
“山神?”重点出现,江宁带着点疑惑的语气将它重复了一遍。
“长胜山神,”见宁琴不知从哪掏出了纸笔开始记录,女人也耐心地放慢了语速,“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说山上有座山神庙,庙旁长满了一种叫长胜的山辣椒,因为它早熟多果又谐音‘常盛’,村里人便把那无名的山神叫做‘长胜山神’。”
原来是个辣椒神,涉及到自己的老本行,许志刚脊背一挺,眼神立刻明亮了许多。
“或许这在你们眼里看来有些可笑,但都是靠着土地吃饭,谁又不想风调雨顺活个心安?”
尽管有着“淑芬”这样一个土气的名字,但女人好歹也是从城里出来的姑娘,看出安妮眼里的不赞同,她不禁无奈地低声感慨了一句。
假若自己在天花板夹层中看到的女尸和对方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么按照那间密室内201x年的装修风格来看,他们现在所处的时间少说也要在千禧年之前。
考虑到这个隐藏的大背景,江宁对这样祭山神的风俗倒还算接受良好,只是在亲眼见过那只被严森打跑的女鬼后,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女人那套“动物下山”的敷衍说辞。
“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怪……”刚想追问,江宁便注意到女人又抬手抚了抚碎发,因得角度的关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袖口滑落后雪白手臂上的一抹暗色。
“姐姐受伤了吗?”话锋一转,对细节极其敏锐的青年瞬间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没有回答,女人不解地看向江宁,仿佛根本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发问。
“这里,”指了指女人的胳膊,江宁表情关切,“姐姐好像在哪里撞到了。”
“啊、是啊,”飞快地拽下自己的袖子,女人一下子从板凳上起身,“很晚了,我先回屋去擦点药酒。”
“夜里风大,你们都早点睡,明早也好准时上山。”
看着女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严森在对方“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时凑近了江宁的耳侧:“那种淤青,我看着倒不像是撞伤。”
“还有这里,”用指尖点了点青年的腮帮,男人故意用一种加强版的低音小声解释,“这里好像也有一点青色。”
像是被种下了一簇火焰,青年脸上被男人碰过的地方飞速地晕开了一抹绯红,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敏感太“弯”,江宁也只能表面无感地僵在了原地。
争点气争点气,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他江宁可是要问鼎冠军宝座的男人!
“你们是说家暴?”完全没发现严森和江宁有什么猫腻,许志刚换了气音,一手拽着安妮一手拎着板凳凑上前来。
“或许吧,”自然而然地拉开与青年的距离,严森转身环顾了一圈这个类似死城的村庄,“撞到脸颊太过凑巧,我总觉得这村子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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