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咬着下唇,开始在心里估计离开或者留下的利弊。
“四——三——二——”
“哥哥,幸好有你在。”恍然间,余鹤的脑海中浮现出苏荷那张天真稚嫩的小脸。
“你跟着我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还有玉梓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以及,殷池雪中枪后缓缓在自己面前倒下时那张释然却又痛苦的脸。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给他留下了这么多回忆。
“一——”那边,殷池雪笑得胸有成竹。
“诶,不走了不走了,我还没玩够呢,这么多漂亮妹子还没搭完讪呢,回去后就得写稿子,还要天天挤地铁,不走了。”
余鹤摆摆手,还要装作一副极不情愿好像自己是被强迫留下的样子。
夜风扬起殷池雪的高马尾,他回头看着余鹤,笑着摇摇头:
“那么,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在这里继续好好活下去吧。”
余鹤暗骂自己真是着了这小子的道了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对了,我还有事要问问你。”
“问。”
“那张字条是你留下的吧。”
殷池雪想了想,点点头:“我在第一天就留下了,难道你才发现么。”
余鹤不想承认自己的愚钝。
“那么,保护好茗敏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保护她。”
殷池雪一挑眉:“你自己的朋友,你不保护谁替你保护。”
“我的朋友?茗敏?算不上吧,我俩认识没多久,话都没说多少。”
殷池雪发现了,这人不光迟钝,简直可以说是愚笨了。
“难道你就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么。”
余鹤眯起眼睛瞧着他:“谁,王祖贤?张曼玉?”
“邵明旻啊。”殷池雪忍不住提醒道。
邵明旻?邵茗敏?邵明旻!
接下来的十分钟,余鹤惊成了蒙克的名画《呐喊》。
“你说茗敏其实是我那个小胖后辈?!”
余鹤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他都接受了,唯独这件事,唯独那位绝色美人其实是小胖后辈的事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那晚你的朋友被女鬼追,差一点就要丧命,我就顺手把他带过来了。”殷池雪说完,瞟了一眼余鹤。
却赫然发现,他已经跪在地上呈现“OTZ”状。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分配个漂亮妹子,和你这个大老爷们搭伙就罢了,人生唯一的乐趣还被你摧毁了,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我的茗敏小姐姐。”
说着,脑海中茗敏的影像和小胖的影像缓缓重叠在一起。
余鹤捂住嘴,强忍呕吐之意,犹如一根被霜打得一蹶不振的茄子,扶着大桥栏杆缓缓站起身,嘴里还念念有词:
“殷池雪,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先把你掐死,这样就不会接二连三的遭受灵魂暴击了。”
“你的朋友在这个世界的遭遇将会直接带回原来世界,比如她受了伤,伤口将会被带回原世界,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不幸死掉了,那么那个世界的邵明旻也将不复存在。”
殷池雪笑容灿烂地发表着如此恐怖的言论。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管他,反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后辈罢了。”
“闭嘴。”余鹤忍不住喝止他。
殷池雪一耸肩:“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你……加油吧。”
说着,趁余鹤不注意,他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开其中一页,用笔在“余鹤”这个名字底下写了个“-10”。
“等等,桥豆麻袋,我要换!我要回去!”余鹤这才反应过来,忙回头扑向前去。
但他的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萧瑟的夜风吹动着梧桐树上的树叶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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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边一个多月,余鹤觉得其实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没有肥宅快乐水可以喝了。
他回想着快乐水的畅快与酸爽,咽着口水往陈家走。
等他回去一定要让小胖买上一箱快乐水给他,天天喝,时时喝,喝到吐为止。
他讪讪推开陈家大门,刚一进门,却听到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这陈家似乎总也不得安宁,每天都是这事那事,下人们天天勾心斗角,你害我我害你,互相陷害,陈家总是能因为这些屁大点事闹得鸡犬不宁。
说实话,余鹤都听烦了。
索性不去理会,想着回自己屋蒙头睡自己的大觉算了。
刚走到自己的小破屋门口,却赫然发现那边站了个人。
余鹤一瞧,乐了。
这小少爷今天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来参观自己原始野性风的小破屋了。
余鹤刚打算走过去逗弄他一番,却见倒是玉梓先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
“你总算回来了,你赶紧去瞧瞧吧,你妹妹出事了。”
第25章猩红新娘(25)
余鹤一听到这句话就慌了、萎了、脑袋大了。
他拔腿就往前院跑,玉梓也紧跟着他往那边跑。
前堂灯火通明,围了一堆人,有管家李叔,有帮工,还有丫鬟们。
其中正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的是陈老爷,旁边是他那个长得狐狸精一样的二姨太,面前,则跪着苏荷,旁边还站了一个面目凶狠的丫鬟,正举着手中的藤条一下一下大力甩过去。
余鹤一看,脑袋“嗡”了一声,接着他疾速跑过去,一把抱过苏荷拉到一边。
那丫鬟手中藤条不长眼,其中一道正狠狠抽在余鹤脸上,血丝瞬间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继而转头怒视着那个小丫鬟。
此时此刻,苏荷被抽得几近昏厥,已经有点不省人事,只能软绵绵地靠在余鹤怀中。
“嘛呢嘛呢,怎么就瞅准我妹一个人欺负,手痒是不是,手痒找块石头磨磨!”
看到苏荷这个样子,余鹤都快气疯了,他只觉得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狂跳。
那拿藤条的小丫鬟看到余鹤这副模样,也是有点发憷,求助地望向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还在磨指甲的魏琪彤。
魏琪彤媚眼一挑,换了个姿势:“我当谁呢,这么大口气。”
李叔在一边扯了扯余鹤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不要以下犯上。
余鹤偏不听,他在人群中寻找着乔越良,找到后便把苏荷送到他怀中,接着用口型告诉他:
“你也给我等着。”
“魏琪彤,我妹没得罪你吧,就算她是个下人,她也有人权,你凭什么欺负她。”余鹤厉声质问道。
“你说我欺负她?”魏琪彤睁大眼睛,笑得极其不屑。
接着她转向陈老爷,但眼睛还一直倨傲地黏在余鹤身上:
“老爷,这个人非但无礼,以下犯上,还来颠倒是非,仗着自己是玉梓少爷面前的红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余鹤翻了白眼,冷笑一声:“不是,你给我发钱啊?要我尊敬你?你特喵不就是个戏子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闭嘴!”魏琪彤似乎是被“戏子”这个字眼刺激到了,一声尖叫接着猛地直起身子。
她从桌上拿起一只丝绒盒子丢到余鹤脚下:
“苏荷这丫头偷了老爷买给我的钻石手链,人赃并获,可别说我冤枉她。”
余鹤愣了下,委身捡起地上那只丝绒盒子,打开。
这不是当时殷池雪买给自己送妹妹的手链么,这几天苏荷一直不理会自己,于是余鹤就想着悄悄把手链放到妹妹房间里给她个惊喜,讨她开心,怎么就成了魏琪彤这臭婆娘的了。
这时候,陈玉蓉也在一边跟着起哄:
“这贼丫头打碎了我的海洋球还死不承认,现在又偷东西,果然穷鬼就是穷鬼,见什么都贪心,永远都改不了那股贼子本性。”
余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
接着他扭头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陈玉蓉道:“怎么,这么快就上赶着讨好你小妈了?不知道你母亲知道了棺材板还压得住不。”
“你!”陈玉蓉凤眼一瞪,蔻丹指着余鹤,牙关紧咬,仿佛一副随时冲过来给余鹤一耳光的架势。
余鹤觉得和这两个女人说理根本说不通,于是他又转向一直在一旁冷着张脸的陈老爷,还算恭敬地说道:
“老爷,望您明鉴,这条手链是我在福缘轩买下来送给苏荷的礼物,绝对不是我妹妹偷拿的,况且,她也没这个胆子,也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你说是就是了?我还说这海城都是我的,那就是我的了?”陈玉蓉严词厉色插嘴道。
余鹤就觉得这陈玉蓉像他妈只苍蝇一样嗡嗡嗡没完没了,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自己真想一拳打过去。
“你说是你买的。”陈老爷沉沉开口,“可有证据?比如收据。”
余鹤一想,收据在殷池雪那边呢,自己总不能现在再跑过去找他要收据吧。
“我有。”余鹤说话没什么底气了,“但是现在不在我这儿。”
“哈。”魏琪彤笑了,“你买的东西,收据不在你这儿,说出来谁信啊,何况就你一个月那点工钱,你能买得起这手链?”
余鹤没话可说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收据不在手上,说什么也没人信。
“难不成,是夜海城的殷老板买下来的?”魏琪彤继续不依不饶道。
“就是个兔儿爷,听说是给殷老板卖屁股呢。”拿藤条那丫头也跟着附和道。
就在余鹤刚要张嘴骂人之际,一旁传来弱弱的一声:
“我哥……不是兔儿爷。”
余鹤一回头,就看到苏荷在乔越良怀中正挣扎着往上起,小脸被藤条抽的都看不出原样,衣裳也破了,还在往外渗血。
“呦,真是兄妹情深,都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给你这卖屁股的哥哥说好话。”魏琪彤讽刺笑道。
这一句话出口,就连一旁的李叔都听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二位主子作揖:“少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苏荫说他有收据,不如我们就看他到底能不能拿出收据再下断论也不迟,切不可冤枉好人,违背祖宗的遗训。”
好人,这个李叔绝对是个好人,而且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好人。
余鹤感动地想道。
魏琪彤眼见讨不到好,那些个下人一个个也像哑巴了一样屁都不放一个,她干脆站起身,高傲俯视着一众下人:
“我魏琪彤收拾贼丫头还得经过你们的同意?我今天想打谁就打谁,拿来收据也没用。”
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令一旁的李叔忍不住皱了眉。
魏琪彤说罢,踏着小碎步疾步走过去,一把将苏荷从乔越良怀中扯出来,上去就是一耳光,打的苏荷鼻血直流。
余鹤被这一幕惊呆了,甚至还不等反应过来,那魏琪彤抓过苏荷又是一耳光,泼妇气息顿时显露无疑。
“魏琪彤!”余鹤怒吼一声,冲过去挡在苏荷前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其实余鹤真的很想带着苏荷走掉算了,但无奈两人都牵了卖身契,这一走,难保陈家不会找到爹娘家里闹事,他不想给那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带来麻烦,但同时,也不想苏荷继续待在这里受这个气。
这一世还好有自己护着,那个时候孤苦伶仃的苏荷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啊。
这时候,那个憨厚老实的汉子乔越良脸色都变了,冷冰冰的十分难看:“荷荷一直跟着我做事,她从来没有进过你的房间,你自己东西不看好,丢了又来冤枉别人?”
魏琪彤表情变了,目光狠厉甚至透露出一股杀气。
她咬着细白的牙齿,冷声问道:“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你……他妈?
余鹤诧异望过去,却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奇怪。
是骂人的话没错,但似乎并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人能说出来的脏字。
“好了,都别吵了。”陈老爷似乎是被这群聒噪的鸭子吵得头疼,就见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无力地摆了摆。
“都散了吧,明日,苏荫你把收据拿来给我看,如果真的是你买的,我自然不会冤枉你。”
余鹤一听,谢过陈老爷后忙过去拉过苏荷,他一手揽着苏荷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撞开还在一边傻站着的乔大傻,匆匆往房间里赶。
路过魏琪彤的时候还特意瞪了她一眼。
魏琪彤目光冷冽,同刚才娇蛮无礼的她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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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苏荷抱回房间后,余鹤翻箱倒柜找出药膏,轻轻替苏荷涂抹着。
这丫头可能太疼了,无意识中都漏出那么一两声呻.吟。
余鹤眉头紧拧,抬手擦着苏荷冷汗淋漓的额头,小声安慰着:“没事,哥哥在这儿呢。”
“要不是你和那殷池雪扯上关系,你妹妹何苦遭这种罪。”
阒寂房间内突兀响起的一声,吓了余鹤一跳。
他侧首望去,这才发现屋里还站了个人。
“小少爷,您要是想说风凉话,我劝您省省吧,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斗嘴。”余鹤冷笑一声,又随手帮苏荷掖了掖被子。
玉梓不屑地冷哼,别过头。
余鹤最后观察了下苏荷的神情,确定她睡着了之后,才蹑手蹑脚熄了灯,绕过玉梓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刚出了门口,手却被人猛地拉住——
“松手。”余鹤冷冷说道。
“我不。”玉梓偏不听,还一直死死拉着余鹤的手。
余鹤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玉梓,半晌,他低声问道:
“你觉得,我现在对你们陈家还有什么好感么。”
玉梓哏着脖子:“犯错的是那个女人,不是我,你不该把过错强加到我身上。”
理是这个理,但余鹤自认不是那种爱憎分明的人,俗话说爱屋及乌,恨也恨屋及乌,这陈家上下,从里到外,他现在可没一处能看顺眼的。
包括这个试图挑拨殷池雪和自己的陈玉梓。
余鹤不傻,况且玉梓还是太年轻,这点小心思根本都不用猜,拿裤腰带都能看出来。
“我没说是你的错,但是,你觉得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么,讨厌就是讨厌,哪怕你是悬壶济世的大圣人,那也该厌了厌。”
玉梓听到这句话,依然强硬的不肯松手。
但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小嘴也越撅越高。
余鹤没了耐心,直接甩开他往回走。
只是没走两步,却又被人猛地从背后抱住。
“为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对苏荷这么好,对殷池雪那么好,却连一点关心都不愿施舍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