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了口唾沫，干笑道：“你可真会说笑，像我这种长相平平之人，怎么会好看呢？。”

沈故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捻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剥了皮，“我没有说笑。我这人向来喜欢实话实说，才不会开玩笑。”

他把剥好的葡萄递到徐慕扬面前，“吃吧。”

徐慕扬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剥，你自己吃吧。”

沈故不理会他，直接把葡萄塞到他嘴里，

“来自同桌的关怀，乖乖收下，不要拒绝。”

冰凉湿润的果肉触到徐慕扬的嘴唇，他只好张开嘴吃下。看着沈故撑着下巴，笑吟吟的跟他对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一下一下的嚼着嘴里的果肉，清甜的果汁在口中蔓延开来。他想到对方行为虽然有点怪异，但是对他挺好的，而且石乐钦也说了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释怀了。正好沈故又拿了一颗葡萄，他生怕对方又给他剥皮，赶紧自己拿了一颗囫囵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吃葡萄，吃葡萄，这葡萄挺甜的。”

沈故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沈故！你眼睛往哪看呢？！看黑板看黑板，你盯着徐慕扬一个劲的瞧瞧什么？他脸上又没有答案。不要以为你英语成绩好就可以不用听讲，给我看黑板！”

英语老师把讲台拍得“啪啪”响，一张脸黑的像锅底。她的话一出，全班都目光都注视到了沈故这边。

沈故耸耸肩，把头扭向黑板，脸上一片风轻云淡。

徐慕扬表面上也是但一片淡定，实则耳朵脖子全烧起来了。他竖着英语书，慢慢的把脸埋进书里了。

不怪英语老师发脾气，还不是沈故，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喜欢盯着他瞧。下课还好说，上课的时候有时候上的好好的，突然就把头扭向他这一边，一盯就是盯大半个小时。那眼神虽说是虚的，但犹如实质，似乎能看透他的衣服，只看见他内里的皮肉。

这下可好，总算惹出麻烦了。

直到下课后，徐慕扬耳朵上的热度才褪去。他趴在桌子上，小声问沈故，“你为什么老是喜欢盯着我瞧？”

沈故低着头，拿着铅笔正在写写画画，“都说了，你好看啊！”

徐慕扬有些无力的把头磕在桌子上，“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话太敷衍了吗？”

沈故这才转过头看他，“这一点都不敷衍！”

他这句话说的很郑重，然后把他刚才写写画画的纸拿起来给他看。

那是一本画册，很厚，看样子画了一大半。画册展示的那一面画了一个男孩的侧面。打着小卷儿的头发，高挺的鼻子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里边可见曲卷的睫毛，嘴唇抿着，一只圆珠笔抵在下唇上，似乎正在思考一道难题。

徐慕扬慢慢坐直了身子，惊讶的盯着那幅画，他看了看沈故，继续把目光放在画上。

沈故修长的手指指着画上的人道：“你看，不好看吗？尤其是认真的时候最好看。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长的像一把扇子，笑的时候会抿着嘴笑，看起来如同温顺可爱的小绵羊。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看你，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徐慕扬挠着耳朵，脸上有点热，“你说的太夸张了，我……我还是没有你好看的。”

“是吗？”沈故抬手在他的眼睛上摸了一下，“我还是喜欢你这种长相的。”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徐慕扬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赶紧转移话题，“你画的画可真好。”

“当然。”沈故看样子很自信，“画好看的人我的画自然也会画的好。”

徐慕扬：“……”

幸好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不然真叫他接不下来话了。

再次经历高中生活，徐慕扬多多少少有些不能适应，但是这样的生活还是很令他满意的。混在一群青春活泼的高中生中间，二十六岁心态的他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身上都充满了朝气。

这周五是徐慕扬和沈故还有另外三个同学组成一组打扫卫生，正好晚上不用上晚自习，直接放假回家。明明每个人都分配好了事情，但是沈故总是帮徐慕扬做的多些，连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沈故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事，帮助新同桌，应该的。”

徐慕扬心想，这个沈故怪是怪了点，但是人还挺好的。

打扫完卫生他收拾了几本书背着书包就回去了。他家离学校不远，绕过一条小路然后坐个十几分钟的公交就到家了。但是今天他走小路的时候碰到了一点状况，有人正在被一群混子围堵抢劫。

远远的看见那群人时，徐慕扬心里是有没底的。因为打扫卫生有点晚了，很多人出去的出去，回家的回家，这条小路上几乎没有人。他要是贸然上去帮助那人，如果反倒被打了一顿怎么办？

这种情况他上辈子次就碰见过，也是在这条小路上，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只知道因为怕惹祸上身，他又无人支援，于是自己从大路回家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从小路回家，一直走的大路，怕的就是碰见抢劫。

没想到重来一世，他又碰见这种事了。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平常的小事能帮就帮，帮不了的他也不会强硬着去帮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像现在的情况呢？帮还是不帮？

他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书包的肩带，掌心也有些濡湿的汗迹。并不是他不想帮，而是他一个人，如何能打得过一群人？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他看着那群混混，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晖。

被一群混混围在中间的是江晖！

第十一章校园霸凌

进入了六月的天气，即使是下午五点，夕阳的余晖依旧强烈，晒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灼烧感。

徐慕扬推了推快要下滑的眼镜，眯着眼睛看向那处。额角的汗水从鬓角滑下，汇在下巴上，然后砸在地上。他用袖子擦了一把下巴的汗水，内心有些焦灼。

他该上去吗？

早知道就听爸妈的话带个手机了。当初爸妈给他买了个手机，他想着不耽误学习也就没要，一直放在家里，只有回家的时候才会拿来看看，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这样。如果有个手机，他打个电话报警也是好的，总比现在手足无措的好，回家一定要带着手机。

徐慕扬狠狠擦了一把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朝那群人走去。不管怎么说，遇见这种事还是要帮忙，他一个二十六的大好青年，总不会斗不过一群小混混，再说了，被欺负的那个人还是他的同学。

他们人多，他就一个，不能正面刚，那就要智取。他躲在一个拐角处，露出半边身子，从书包拿出自己的眼镜盒放在耳朵边，做出佯装打电话的样子，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那群人听见。

“喂？警察局吗？这里有人抢劫！”

那群人听到他的声音，纷纷扭过头看他。

徐慕扬心中“咯噔”一下，面上还是很镇定，“你说地点吗？就在一中这里，有一群人在抢劫一个学生。”

那些人一下子炸开了，有人骂骂咧咧的朝他走过来，凶神恶煞的似乎要揍人。

徐慕扬跟着后退几步，大半个身子隐没在拐角里。“你说你们快来了？好的，我等你们，你们快点，他们要动手打人了。什么？你们快到学校了，好的好的，我在这里等你们。”

此话一出似乎有点威慑作用，那群人看起来有点慌了，指着徐慕扬破口大骂，要打人的那个被拉了回去，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不会说什么好话。只见他们推搡了江晖几下，然后拔腿就跑，“踏踏踏”的脚步声在小路上越传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徐慕扬松了口气，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校服粘糊糊的贴在后背上，尤其不舒服。他把眼镜盒放进书包里，走上去查看江晖的情况。

“你没事吧？”

江晖蹲在地上，闻言抬起头看他。他的脸色苍白，左边脸上有几个鲜红的指印，肿了一大片，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他站起身来，抿着嘴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没事，谢谢你。”

徐慕扬看他确实是吓着了，抓住他的胳膊往大路走，“这条小路经常会有人抢劫打架的，你不要从这里走，大路比这里安全多了。”

江晖的嗓子有些哑，他低声道：“我知道，可是他们揪着我不放，我没办法。”

徐慕扬身子一顿，脚步也停了，惊讶的扭头看他，“他们这样围堵了你好几次？！”

江晖苍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

徐慕扬为他担忧，皱眉问道：“你怎么不和老师说或者你爸妈说？”

江晖低下头，眼睛藏在额发的阴影里，“他们那群人有几个是学校的，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跟老师跟老师告状，他们会让我好看。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脸颊上缓缓流下一行水渍，不知是汗水还是什么，“我爸他很忙，没有时间管我，也不会管我。”

徐慕扬有些心惊。

校园霸凌，这是在每个学校都会有的，他初中的时候就碰见过，被欺负的人是他们班的班长。初二那年班长不知道怎么回事惹上了学校的校霸，最开始那些人很嚣张的在他们教室围着班长打，扔椅子用脚踹，告诉老师也没用，第二次碰见还是照样打。最严重的那次也是最后一次，班长被人拉进厕所，用砖头在头顶拍了个碗底大的洞，流了很多血，事后才有人发现，他们镇上的医院还治不了，转送到市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好，然后班长就没读了。

他永远都记得当那些人满脸凶光的围着班长时，对方眼底的惊恐和无助。班长没办法，只能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准备了许久的铁棍自保，但是没有用，他还是被打了一顿，脸上挂着淤青的他蹲在地上，头埋在两膝之间，从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哭嚎，嘶哑绝望。这一切，都是在课间十分钟发生的。

那个时候他们班的人在做什么？没有人帮他，全部都围在他身边离他几步远的距离，无人上去劝阻帮忙，无人去叫老师，无人上前安慰，他们就这样看着打架的事情发生，听着他哭嚎，有些人甚至在说说笑笑，谈论打架的事情好可怕，也不愿伸出援手。

那个时候，怯懦的徐慕扬就是冷眼旁观的路人之一。

班长这件事情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也在他心底留下来阴影。因此在学校里尽量不招惹那些人，安安分分少管闲事，低调做人，能湮没在人群中引人注目最好。

直到慢慢长大后，经历的多了，内心也变得足够强大了，每每想到班长的事情，他就会觉得难过，如果他当时能帮班长一把，哪怕只有微薄之力，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当真正碰到这种情况时，他才发现，心里想的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不过幸好，他迈出了这一步。

徐慕扬看着江晖脸上的水渍，不禁握紧了他胳膊，“江晖，如果不跟老师或者父母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江晖别过头，掩饰性的抹了下脸，快速的擦干脸上的水渍，“我打算转学，转到我们镇上的中学去。”

徐慕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转到镇上的中学？这怎么可以！镇上的中学资源哪有县里的中学资源好，像江晖成绩这么好的学生，如果转到镇上去，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晖吸了吸鼻子，“他们一直抓住我不放，只有转学才是最好的了。”

徐慕扬哑然，怔怔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第十二章放学后一起回家

“扬扬，你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徐慕扬进门时弄出的声响惊动了在厨房做饭的杨月心，她从厨房探出身子来询问道。

徐慕扬在客厅放下书包，抬头看到家里的钟，指针已经指向六点多，确实比平产晚。

“今天是我在教室做卫生，所以回来的晚了点，我爸呢？”

“你爸今天晚上加班，会回来的晚些，我们娘俩先吃，不等他了。”杨月心的声音伴着炒菜的“呲啦”声从厨房传出来。

“你洗个手准备吃饭，我这汤马上就好了。”

“哦。”徐慕扬从厨房拿出抹布和筷子，待桌面擦干净时，杨月心从厨房端出了两盘菜和一个汤，他则去盛饭。

这顿饭杨月心吃得有点急，看样子好像要去办什么事情。

徐慕扬说道：“妈，你吃慢点，别噎着了。”

杨月心摆摆手，“没事，你李阿姨还等着我呢。”

徐慕扬一下子明了，有些无奈，“又去打麻将啊。”

杨月心眯着眼睛笑：“好久没打了，正好明天有假，去放松一下。”

徐慕扬想要开口阻止，但还是没有说什么。他的爸妈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赌瘾，平常工作不忙的时候，喜欢找街坊邻居打麻将，打扑克，也不赌大，就是玩两把过过瘾。他们小区这一带的风气都这样，不是很好，大人赌连带着小孩也堵，有些甚至像他这么大的小孩也会玩两把。不过还好爸妈不是个赌瘾成性的人，知道收敛，仅仅把打牌这类事看成娱乐，从不参与那些大金额的赌博。

他转移话题道：“妈，你去年给我买的手机呢？”

杨月心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下碗往门口走去，“手机啊？手机你不是自己收着吗？你在你房里看看。我先走了，你把碗洗一下，要是你爸回来了就跟他说我在李阿姨家，听到了吗？”

徐慕扬说：“哦。”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屋子里陷入寂静，只有徐慕扬吃饭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声响。他吃完饭后窝在厨房里洗碗，一边洗一边想江晖的事情。

他是和江晖一起回来的，走到最后快要分别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俩住的地方距离很近，一个在一小区，一个在二小区，虽然距离近，但是两个小区不通路，上学的路截然不同，只有到了小区路口才能碰见。

他当时没有和江晖立马回去，而是在小区的公园找个无人的地方坐在一起谈话。

或许是压抑太久，亦或许是就想要找个人诉说，江晖与他说了很多话，他才知道对方的一些过往。。

江晖从小跟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爸妈在市里工作，鲜少回来。初中毕业那年，他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上县里的高中，但是他却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他说话带有点方言的口音，人也比较沉默寡言，不擅长交朋友，也不容易交到朋友，因为成绩好，很多同学说他高傲，越发不喜欢和他交往。

他经常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有时候被人嘲笑是乡下来的，被骂乡巴佬，他一律以沉默应对，其实他也希望能有个朋友的。高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就被学校了的校霸盯上了，可能是看着他好欺负吧，时不时朝他要钱，不然就是一顿打。曾经跟班主任说过这件事，班主任最后跟他的爸爸说了，得来的父亲只是一顿谴责，那群人对他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最后发现，事情还是那样，因为他向老师打小报告，几个人合伙把他打了一顿，根本没人帮他，他这才想着要转学。

最后江晖说完了那些话，整个人看着松快不少，央着徐慕扬不要告诉别人。他也不是那种喜欢道是非之人，况且这件事是人家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随便跟人说。

只是，江晖说的这些是徐慕扬没有想到的。他拼命回忆上辈子的记忆，除了隐约想起来地方成绩似乎很好，其余的什么也不记得了，连样子也忘了，说明对方的存在感也很低。如果不是这辈子有所交集，恐怕十年后他还是会忘了对方。

难道就任那些人在学校为所欲为？明明江晖是无辜的，偏生他要退让容忍，怎么能这样！

徐慕扬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一滑，一只碗从他手中脱落摔在地上，裂了一地的瓷片。他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摔了的第四只碗了，感觉家里的碗都要被他摔没了，看来他的确没有做家务的天赋。

洗完碗后他去自己房里扒拉手机，翻箱倒柜的终于在抽屉深处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十年前的手机不比现在的触屏手机那么高大上，是个翻盖的按键手机，他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他趴在床上捣鼓了半个小时，好歹把手机给搞熟练了。

以后得把手机经常带在身上了，有什么情况报警是第一位。

星期一开学的时候徐慕扬看见了江晖，他当时正坐在在椅子上抄沈故的英语作业，六十多道选择题，ABCD抄的他眼花缭乱，还不能完全抄得一模一样，自己得改两个。他刚抄完，一抬眼，就看见江晖站在窗户边。

“你怎么来了？”

gu903();江晖抿着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递给他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给你的，谢谢你上个星期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