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就用银子丢我。
段杰蹲在树上,瞧着下边看起来有些懵头懵脑的许献,呆呆的开口说了一句。
知道,被那个姓白的乐师骗得倾家荡产的人。
段杰的这一句话,无疑就是插向许献心口的一把刀。说实在的白易柳的出现,的确是将他骗的够呛,方才当着赵悯生的面,他也没好意思说的那么彻底,可实际上经过这一遭以后,他也的确是离倾家荡产差的不算太远了。
直到下一次领俸禄前的这一段时间,他恐怕都要依靠着白菜土豆来度日了。
那你又为何要拿银子丢我?
其实只凭段杰这一句话,许献便能大概猜到,他应当就是赵悯生或是谢渊派来的,而谢渊的手下大抵又不会有这么楞的,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赵悯生了。
这是淮王殿下派我来送给你的。
许献仰着头,瞧着这个呆鹅般的人,在他眼前左掏右掏的掏出了一袋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那袋子除了银子之外,还装了一个红玉手串,就是方才在书房里,赵悯生在他眼前晃过的那一串。
殿下吩咐了,这些东西都算是他借你的,待到以后叫你再还给他,就按九出十三归来算。
段杰说完了话便走,只留下许献一个人站在门口,呆呆的捧着那红玉手串看了良久。
良久之后,才瞧见他抬起头,对着纸一样白的天,长吐了一口气,略带着哽咽的笑骂了一句。
那还还个屁,真把你那王府当当铺啊!
许献走后没过多久,赵悯生和谢渊就动身来到了李府的门前,上一次谢渊独自来此,已经吃了人一次的闭门羹,这一次他再次站在了人的门前,不知道结果又会是如何。
赵悯生和谢渊二人在李府的门前稍微站了一会儿,便有前去通报的小厮急匆匆的赶回来开门。
让淮王殿下和谢督公久候了,李将军在正厅恭候二位。
如此结果一出,倒是让谢渊不由的眼前一亮,李青如今肯让他进门,那就代表着在他心里,谢渊已经通过了第一道坎。
二人一进到府里,便很快的绕过了满院的青松,走到了李府的正厅前。
李青如今正穿着一身褐色的常服坐在厅中,额前的碎发,并未完全束起,远远的瞧着,与其他人家的老人并无什么差别。
自打方才从小厮的口中得知他二人过来,他便一直坐在正厅中,远远的朝着门口望着。
可如今等他终于瞧见了二人的身影,他却反倒将头转了过去,强装出了一副威严的样子,一心只顾着把玩手中那个茶杯。
谢某见过李将军。
两人刚一踏过正殿的门槛,谢渊便立马退到了一边,朝着人躬身见礼。
而李青这个倔老头,分明就很是吃人这一套,却还非要为了面子,装出个不太在意的模样。
明明就是想看,却又偏偏不肯回头去光明正大的看,只是频繁的用眼角偷偷的在人身上打量。
起来吧,如今李念不在家,府中的大小事宜也没个人打理,晚饭也就只能随便吃点了,你们二位也别嫌弃。
第35章
如今虽然表面上看来,殿下的风头正盛,可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我劝殿下还是小心为妙,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李念如今不在京中,李青独自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李府,赵悯生其实能感觉到眼前这位老人的孤独。
人到老年,身旁无一亲人陪伴,感到孤独本也是人之常情,可李青却总是执拗的逞强,常年征战沙场所积攒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任何人示弱。
且比起他自己来说,赵悯生如今的处境才更让他为之担心。
虽然李青素然不屑于弄权,也向来不肯与人结党,但他毕竟也在这朝中的浑水之中,浮沉了这许多年,登高跌重的事,他见得太多了。
赵悯生如今虽以此事,让陵王摔出了皇帝的棋局,可来日之事,仍未可知,他毕竟还是皇后的儿子,只要皇后在宫中稳坐后位一天,陵王就始终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这件事,不光是李青,就连太后也是早早的就提点过赵悯生,如今皇帝刚刚处置了陵王,在这种时候,趁热打铁的了结了皇后,那才是赵悯生最要紧的事。
不过对于此事,赵悯生的心里,也是早早的便做好了打算。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尚且还不用着急。
这些事情悯生心中都明白,将军无需太过挂心,况且就算真是有什么事,那还有谢督公罩着我呢,您就放心吧。
李青端起酒杯,眼神略微的在谢渊身上瞥过,却并未接他这茬儿,反倒是话锋一转,又将这话扯到了赵悯生如今的住处上。
如今那鹿梨小筑已然烧成了那副样子,即便是陛下已经下旨,另选一处建府,但这新府若无个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什么着落。涛蕴院你是断不能再回,要不然就来我李府住一段时间吧。
李青这话一出,赵悯生就立马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嗝。
谢府,那是他费劲了心机,才终于得以混进去的地方,如今方才与谢渊同床共枕了一日,就让他从中搬出来,那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吧。
不用不用不用!王府未曾建好之前,我就住在谢府就行,谢府吃好用好什么都好,您大可放心,我如今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人,几百双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就不来打扰将军的安宁了。
赵悯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他初入棋局,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往来应酬也必定是家常便饭。
李青素来都不爱掺和这种事,可一旦赵悯生进了李府,那么掺和与不掺和就不再由他们说的算了。
更何况李青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从前只他一个,皇帝都要多加忌惮,如今赵悯生方才与人合谋将陵王踢出了局,转头就搬进李府来抱人的大腿,只怕更要引人猜忌了。
也罢,那就要多麻烦谢督公了。
李青听罢了赵悯生所言,思虑几番,也觉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谢府似乎就是赵悯生最好的选择。自打二人进门以后,这还是李青便一直将谢渊当成一个透明人,如今这一句,可算是他第一句对着人说的话。
将军言重了。
谢渊看着李青的眼睛,对着人微微的点了点头。
李念舅舅在江南巡查,如今也快要回来了吧。
是啊,还有不到两个月,那混小子便又要回来在我耳边聒噪。
李青说着,面带着笑意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赵悯生提起李念之时,李青虽然言语上对人百般嫌弃,可在心底却还是期待着人赶快回来陪他的。
一顿晚饭吃过,二人从李府出来时,月亮已经高高的悬在了天上,赵悯生喝了些酒,脸上带了些微醺的红,谢渊就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踩着地上微微发亮的碎雪,慢慢的走着。
明明他二人都喝了一样多的酒,可谢渊的身上,却能丝毫都不沾染半分的酒气。
赵悯生朝着空中哈了口气,转过头去看他,可他看上去却依然还是那么隐忍镇定,就好像这尘世间的一切污秽,都无法沾染他半分。
谢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