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最近他手下的人,公然打着陵王亲信的旗号,在京郊城外强抢民女的事,皇帝知道以后,那是雷霆震怒,可到底也还是没把他怎么样。
毕竟他们这位皇后,是位西陵人,西陵与大楚之间,只隔了一条逐阴河,两国边疆从前一直战事不断,直到这位皇后嫁过来,战火才得以平息。
所以在有些时候,皇后的面子,便是西陵的面子,所以就算是赵展做的再过分,皇帝也往往只是小惩大诫,这也是他如今行事这般肆无忌惮的一个原因。
涛蕴院里的探子,便有一份是出自他那儿,如今瞧着他那副摩拳擦掌,眼珠子都快要黏到赵悯生身上的样子,估计也是得到了消息,想到赵悯生这刺探一下,参他一本,再踩着他的脑袋,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如今的朝中,跟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恐怕是大有人在,只不过表现的如此明显的,就只有他一个罢了。
赵悯生满不在乎的抬手抿了抿嘴唇,心底暗自的数着数。
五,四,三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数到一的时候,那陵王赵展便忍不住了,小腿一伸,偷偷的往他身边跨了一步,站在他右手边儿上,颇为轻蔑的瞅了他一眼。
赵治,我听闻昨日你让谢督公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而后又是督公醉酒,又是你传太医,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不会是把父皇身边如此重臣给冻病了吧。
那赵展居高临下,问的好大声,赵悯生听了他这话,向着四下环顾一周,只发现周围的大臣们听了他这话,皆像是瞧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是目光飘忽躲闪,就是如同鸵鸟一样,死死的埋着头,只恨不得立刻在这殿中挖个大洞,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才好。
唯有陵王身后的四皇子赵宁,依旧挺身背手,面露坦荡的站在原处。
这位四皇子是珍妃所生,如今她母妃正得圣宠,他本身也是个会讨皇帝喜欢的,所以即便是身份上差了点,但如今在朝中,却也能和陵王分庭抗礼,平起平坐。
如今这承王与陵王两位皇子,虽然都对昨日涛蕴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饶有兴趣,但所采取的态度却是戛然不同。
比起赵展这般明刀明枪,盛气凌人的法子,承王的问法就显得聪明多了。
还没等到赵悯生回陵王的话,赵宁便先一步的走到了两人的中间,率先摆出了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嗐,皇兄也没有必要这么说,悯生毕竟还小着几岁,一时糊涂任性也是有的,再说我看谢督公方才上朝时,虽不大精神,却也不想是生了病的样子。倒是悯生,不知道昨日烫成了什么样子,若是位置方便,不妨让哥哥们瞧一眼,也好放心。
那陵王还没等问出来一个字,就让赵宁赶过来横插一脚,还搞得好像他待人有多仁厚多慈爱一样,到了此时,自然忍不住斜眼瞧了人一眼,冷笑了两声。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玩什么聊斋。
赵悯生只一打眼,就能瞧出来这俩人过来,到底是按的什么心,可面上却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
毕竟昨天那事,他是做足了戏份的,就算是要在皇上面前摊开了说,也没人能抓的着他的尾巴。
如今,只要他将那左手上的白布一拆,将那伤口一撂,自然是再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多谢皇兄关心,我也是太笨手笨脚的了,昨日一见督公醉酒,慌乱之中,就把那还滚着的醒酒汤全给撒手上了。
赵悯生说着,便将那层层的白布拆开,露出了骇人的伤口来。
第10章
身边的那两位,伸着脖子过去瞧,只见这赵悯生的手臂确实是烫的不轻,即便如今涂了草药上去,依旧能看出红肿来,更有的地方那就直接烫掉了一层皮,瞧着就吓人。
眼看着今日在赵悯生这儿捞不着什么好处,赵宁便趁早甩甩袖子,站回自己该站的位置去了。
只有赵展那个不开窍的,薅不着羊毛,还要拿羊出气,站在那儿磨磨唧唧的好一会儿都不肯走。结果正巧就让皇上撞了个正着。
这种时候,陵王能围在赵悯生的身边做什么,他这个做皇帝的,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猜的到。
陵王正在那边找赵悯生的茬儿,听见皇帝跟前的张公公刻意的在他身后一清嗓子,他才知道皇帝来了,吓得他赶忙便束手低头,站回了自个儿的位子。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在与人四目相对之时,被皇帝狠剜了一眼。
真晦气。
那赵展有了火气也不敢跟皇帝发,就只能将这一切都算在了赵悯生的头上,只见他梗着脖子低着头,瞧着赵悯生的背影,默默的啐了一口。
赵悯生虽将背后人的听的清楚,却也懒得理他,倒是赵宁,站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瞧了个真切不说,临了还不忘了乘个口舌之快数落人两句。
有些人自己脑子不灵光,就把一切都赖在运气头上,我要是老天,可得冤死了。
赵悯生听着身后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嘀咕,摇了摇头,继续盯着自己眼前那块砖一个劲儿的猛看。
这种时候朝中这帮老不死的最容易拿赵悯生做文章,所以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千万别再惹人耳目,另生事端。
正当赵悯生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占地面积,争取将自己炼化成为一块背景板的时候,一直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却突然的将话锋转移到了赵悯生的身上。
淮王,朕听闻昨日谢督公去了你那儿,竟然大中午的就喝醉了酒,没过一会儿你又烫伤了?
皇帝的这一句话,让台下两个人同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渊站在后边,瞧着赵悯生略显单薄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赵悯生也没想过,这皇帝会如此突兀的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在听见人叫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便跟着呼吸一滞。
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后,便缓和了过来。
周围的文武百官,皆将目光转移到了赵悯生的身上,他便只身一人在众人的目光下,不慌不忙的理了衣衫行了礼,之后的回话也是做的滴水不漏,礼数周全。
回父王,昨日儿臣与谢督公相谈甚欢,一不留神便两人都喝的比平时多了些,后来督公不胜酒力,儿臣手脚粗笨,本想照料督公,却不想伤了自己,反倒让父皇和督公挂心了。
那皇帝也知赵悯生此时这话,恐怕不真,但他把戏做的这么周全,也实在让他挑不出什么错处。
更何况方才赵展那小子已经当着朝臣的面,挤兑过人一番了,如今他若是再不跟人说两句,怕就要有人说他是为父不慈,有失偏颇了。
那皇帝拍着扶手冷笑了两声,转头便挑着眉毛,瞧了谢渊一眼。
谢渊见了皇帝的眼神,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安稳落下,拱手还了人一礼。
哦,不妨事,你与谢渊相处的来,那是好事,只不过你也已经成年了,日后饮酒要注意度量,莫不要再出这等事了。
那皇帝若有所思的怒了努嘴,抬眼又接了一句。
还有谢渊你也是,要保重身体啊。
是,儿臣遵旨。臣遵旨。
台下的两人近乎是同时的应了声,那皇帝才敲了敲椅子,微微点了点头,这事到了这儿才算完。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二人才终于又从殿里出来。
一出殿门,赵悯生便紧跑两步跟在了谢渊的身后,他本是想趁着这功夫,与谢渊多说两句闲话,却不想张嘴的片刻功夫,身后便不知道从哪撞出来一个不看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