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不走,其余人自然也不走。巴隆格尔一身高超摔跤本事,折服不少军中士兵。阿苦剌则天天同营中军医争执吵架,吵完了几人又一同埋头研究病例,争论北戎医术与大瑀医术孰优孰劣。
靳将军一定以你为傲。白霓笑道,他以前老跟我们说,子望这人呀,从小想着要去燕子溪划船弄桨。可你现在做成了许多大事,岂不令他惊喜?
靳岄远远望着贺兰砜身影,小声嘀咕:我现在也想去划船弄桨
白霓没听清他的话,继续说道:江北这仗算是打完了,但要处理的事情却仍然很多。当下最棘手的不是如何缓解北戎同大瑀的关系,令我头疼的,是如何安置江北的民军。在这几年里,民军虽是草莽侠士,但也做了不少事情,这次北战功劳更是不小。可民军与北军始终不是同路人,往后北军统辖江北,必定要跟民军起冲突。
靳岄不禁陷入沉思,这个问题若处理不好,只怕之后北军在江北将处处受制。
他思索良久,抬头看见白霓正紧紧盯着自己。
有何法子?白霓问。
我,我不知道!他勒转马头,将军自己想吧!靳岄一介布衣,哪里懂得这么多!
白霓在他身后笑骂:混账孩子!就不能给姐姐一点儿提示!
靳岄回头大喊:我不管这些事儿了!再也不管了!姐姐多跟鲁园他们商讨吧!
阿苦剌在林子外头刷洗骆驼,靳岄的马儿奔来,溪水乱溅。阿苦剌重重一哼,靳岄几乎条件反射,立刻从马上溜了下来站好:阿苦剌爷爷。
阿苦剌年纪大了,苍老得愈发的快。这几年在怒山部落里操劳,白发白眉白胡子,一双眼睛倒还是精光四射。
他仍旧一副巫者打扮,骨头、玉石打造的珠子编在发辫里,眯起眼睛时不怒自威,靳岄乖乖站在一旁看他洗骆驼,半天才想起自己有话要说:阿苦剌爷爷,你记得殷小远姑娘么?
阿苦剌立刻抬头,目光愈发凶狠:你认得?
靳岄便细细把师母的事情说了。他略去殷小远在花街柳巷吃苦一事,只说她独自一人生活,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谢元至,如今生活得很好,唯一的遗憾便是,武艺都没了。
阿苦剌是何等锐敏之人,立刻便知殷小远受了许多苦。他沉吟良久,长叹一声:我是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的。
这话题打破了他和靳岄之间的沉默。得知靳岄晓得自己与明夜堂的渊源,阿苦剌面色很糟糕,嘀嘀咕咕骂了明夜堂很久。他问起靳岄现状,问起贺兰砜在大瑀的种种经历。一老一少从没聊过这么多,阿苦剌还让靳岄试着骑骆驼,靳岄坐得很不舒服。贺兰砜来到溪边时,靳岄正狼狈地趴在骆驼背上。
贺兰砜把他抱下来,阿苦剌突然道:我不回怒山了。
靳岄立刻欢喜接话:你要去看师娘么!
不去。阿苦剌嘿然一笑,我也学沈灯,周游江湖,但我绝不会踏上大瑀土地半步。他想了想又说:江北不算,我不会跨过列星江。
靳岄心想真是麻烦。他问:你不想念师娘么?
不想。阿苦剌洒然道,各人有各人的命途,她若真是挂念我,便自己来寻我。
他也不同朱夜等人打招呼,自顾自骑上骆驼走了。
贺兰砜和靳岄骑马跟在阿苦剌身后,送他走出很远很远。两人回程时天已经黑了,驰望原上空星子密布,仿佛一条斑斓长河,跨越天穹。
今晚的列星江一定很美,星河倒映,天地两川。对了,列星江水运恢复,我听玉姜说,青虬帮这次立了大功,水帮给了不少奖赏。靳岄仰头道,郑舞打算换一艘大船。
贺兰砜立刻明白了靳岄的意思:你想要青虬帮那艘旧船?
说是旧船,但也正是结实的时候,只是青虬帮现在人越来越多,一艘船装不下,两艘又太空。靳岄已经跟郑舞谈过,郑舞爽快,不要靳岄一分钱,称可以把旧船直接送给靳岄,连青虬帮这个名号一起。他现在铁了心要加入游家帮,正不知如何处理青虬帮这个水盗名称。
贺兰砜沉默片刻,低声在靳岄耳边道:白霓今天问我,可否留在北军练兵。
靳岄微微一惊,转头想要细问,贺兰砜顺势在他唇边一吻:她说狼面侯威名刚刚立起,可不能这样就跑了。
靳岄心中微叹,勒停了飞霄。马儿静静站着低头吃草,两人下马,牵手散步。靳岄在溪边站定,捡起石子一颗颗扔进河里。石片贴着溪水飞过,惊破浸满星光的涟漪。
你觉得呢?贺兰砜问。
狼面侯啊,狼面侯靳岄笑着嘀咕。贺兰砜对这个称号始终怀着些许羞涩,靳岄每每提起,他就要拧他耳朵,搔他腰身,让他笑得无法再说下去。贺兰砜此时又伸出手,靳岄却一下跳开。
先别说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你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贺兰砜说,你要我跟你闯荡江湖,我们今晚就可以走。
靳岄静静看他,还是那句话:你的想法呢?
贺兰砜半晌才说:没有你我不可能成为狼面侯。没有你,贺兰砜也不能够来到这里。我一直朝着你奔跑,靳岄,你给我一个答案。
靳岄抱住他:你有自己的狼镝,你还有自己的心。他侧耳倾听贺兰砜胸膛的心跳:这回换我朝着你跑吧。
溪水恢复平静,缓缓流动,夏日的萤火在林间草丛里翻飞,孤狼长啸,雪山千年前就伫立在驰望原。或许千年后也一样。岿然不动的,日夜变幻的,在他们身边沉默倾听。
贺兰砜抱紧了靳岄,许久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想留下来,继续当狼面侯。
他怕靳岄生气,但靳岄丝毫没有。年轻的黑眼睛里盛满真心诚意和喜悦,他的月亮捧着他的脸,稀里糊涂、没头没脑地亲他,亲完眉毛亲眼睫,亲完鼻尖亲下巴,小兽一样又皮又坏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好威风啊,狼面侯。靳岄笑着看他,很轻地说话,声线软得像掠过他们鬓角的风,你说对了,我爱你发狂。
***
靳府杏子成熟时,靳岄果真回到了梁京。
他是同夏侯信、建良英一起回的,没进家门先进宫门。宫中热闹极了,岑煅的第一个孩子刚刚出生,赤燕王和王妃又来朝参拜献上宝物,总之一片繁忙。靳岄等得无聊,内侍知道他是岑煅好友,如今又是永毅侯世子,对他十分恭敬,亲热程度和以往大相径庭。
靳岄不适应这种亲热。他捧了碟糕点在德政殿外头的院子里边晃边吃,忽然看见草丛中有棵新苗,刚刚种下不久,土腥气仍浓。
这是什么树?
小将军,不是树,是茶花哩!内侍仍习惯喊他小将军,官家想看茶花,赤燕王特地带来的,好几株呢。
靳岄心头确实有几分难言的感动:也不知能不能活。
一直等到他昏昏欲睡,岑煅才匆匆奔来。他接了夏侯信的奏报,拉着靳岄上下打量,确定他平安无恙,立刻又问起贺兰砜如今情况。靳岄又困又累,回到家时没来得及跟母亲和姐姐多说几句话便睡着了。
第二日他一早醒来,谁也没惊动,先独自在府里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假山石仍在,桃李杏树仍在,池塘仍在,只是换了几尾鱼。母亲新养的猫狗对他这个来去自如的陌生人充满警惕,缩在灌木丛下悄悄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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