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孩子,“信娘,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小姨。”
“信娘,你会说话了!真是太好了!”
世人总道福祸相依,墨九第一次觉得深有体会。荣直想从她手上把信娘接过去,信娘死死抱着她不放。
“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差,一个孩子我还是抱得动的。”
两人刚出密道,房门从外面推开。
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看到他们先是一愣,应是天香院里的老鸨。
墨九怀里的信娘吓得瑟瑟发抖,荣直站在她们的前面。他没有蒙脸,还是白天的那一身白衣。貌美如玉的公子,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那老鸨被他的美色所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喊着来人,不多时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赶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乱闯我的房间?”老鸨问。
墨九反问,“这话应当是我们问你才对,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老鸨看到她怀里的信娘,眼神阴辣了几分。“你们是这丫头的亲人?哼,这丫头是被人卖进我们楼里的,我可是花银子买的人。你们不问一声就来抢人,就是告到官府我也是不怕的。”
看样子,这老鸨有些门路。
墨九冷笑,“真是光明正大买的人,你为什么要藏在暗室里?怕是你心里有鬼,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吧。”
老鸨脸一变,阴辣的目光先是瞄着她的身段,然后又落在荣直的身上,一时之间她有些摸不准这两人的底细。
如此通身气派的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这楼里对付不听话的姑娘都会关进暗道里。姑娘你要是想把人带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给的银子够就成。”
墨九又是一声冷笑,“银子我有的是,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老鸨心一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报官!”
话音一落,就看到那原本被他们打昏的婆子没命地往外面跑。墨九勾了勾嘴角,报官好,她正有此意。
“你们不由分说闯进别人家里,我倒要看看官府来了人你们怎么说。”老鸨的眼睛像是长在荣直的脸上,“要是你们现在服个软,兴许…”
“不必,我看报官就很好。”墨九抱着信娘这一会儿,确实有些累。她找个地方坐下来,荣直就守在她们的身边。
那老鸨一看他们这架式,心里有些吃不准。
她是背后有人不假,可她也不敢随意得罪什么人。万一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这辈子的经营就全毁了。
干她们这一行的,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人。她自认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能识人断相,但她自认为就是早年还在大楼里当红时,也没有见过这样不动如山偏又气势万钧的男人。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孩子的亲人。”墨九道。
“既然这孩子是你们的人,我也不做那拆散别人骨肉的恶事。你们赶紧把人带走吧,我只当是自己积德。”
“积德?你可真敢说,也不怕老天爷听到后下一道雷劈死你。”
老鸨更是惊了,这两人不怕报官,想来是有什么倚仗。她是看这孩子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她才接下了这桩买卖。
而且那人确实出的价格不低,她没有理由拒绝。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能在这大京城里混,那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凡事不要做得太难看,我劝姑娘还是见好就收,免得到时候收不了场。”
墨九冷笑,她就没想过要收场。
成家大房不是最爱面子吗?
她要是不把成家的那张皮给撕下来,她就不信墨!
“妈妈想必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才买下这孩子。那人必是交待过你不许让人找到这孩子,对不对?”
“姑娘说什么话,哪有什么好处,我还贴了五两银子的卖身钱。早知道这孩子是个棘手货,我万死也不该收下。”
墨九低声问了一句信娘渴不渴,信娘还不习惯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又问了信娘饿不饿困不困,信娘只紧紧地抱着她摇头。
“好孩子,别怕。小姨让你好好看看,这些恶人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姑娘,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恶人。我这里虽然做皮肉生意,但我是个善心人。要不是我收留那些可怜的女子,她们的下场不知有多凄惨。”
墨九不搭理她。
她心里那个急,示意几个打手上前把人赶走。那几个打手见荣直世家公子的做派,只当是一个好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不过是几个回合,几人全倒在了地上。
她不由得一慌,这赶都赶不走,看来不是善茬。她脸上的肉都在跳,“姑娘,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九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她。
这一对青年男女到底是什么人?
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自己总得知道哪方能得罪,哪方不能得罪才好权衡一二。不过那边可是成府,大京但凡是有眼色的人家,也不敢同成府过不去。
“姑娘,我跟你透个底。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有人交待我看牢这个孩子。那家人可了不得,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要不你先把孩子带回去,再仔细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你说的那家人我知道。不过再是位高权重也不能不顾法纪,我倒要看看那家人能不能只手遮天!”
老鸨的表情极其难看,看这姑娘的样子摆明知道对方是成家。早知道会惹上这样难缠的人,她就不贪那些银子了。
官府的人来得极快,那些当差的鼻子都是狗,能闻到油水和好处的气息。眼看着呼啦啦进来的几个官差,老鸨的脸色慢慢好看起来。
她颠倒黑白地说了一通,大意是信娘是自己买下来的孩子,不想夜里有人来偷,“官爷,我都好心好意让他们把孩子带走了,他们还不依不饶的。还请官爷从中疏通一二,免得伤了和气。”
这是打算息事宁人的意思,她不想趟浑水。
那几个官差拿不准荣直的身份,又见他生得实在是太过出众,气势又非常人能及,一个二个心里猜测着他的路数。
“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荣直未报姓名,只冷冷道:“瑞王府。”
“什么?”老鸨惊得差点跳起来,要是这两人是瑞王府的,那成府……
貌美如仙的公子,难道是那位玉寒公子?
老天,她这是惹了什么人。
谁不知道玉寒公子是瑞王的心头宠,她可是知道什么亲戚血缘,那都没有枕头风厉害。要是这玉寒公子的枕头风一吹,指不定瑞王就不会给成府面子。
“这…这…我这要怎么办…”
官差们也有些傻眼,他们只当是一个普通的小事,没想到居然会惹上瑞王府的人。皇宫里的那位小皇帝算什么,瑞王才是真正的天。
“公子…那这事你们想怎么处置?”
墨九道,“官爷,我家的孩子被人拐了,卖进这天香院里。”
“这不是找到人,人家也愿意还给你,你还要怎么样?”一个官差道。
事情如果是这么简单倒还好办,大不了她哪天夜里睡不着一把火把这天香院给烧了。只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她不想放过成家人。
“我要报官!”
第67章对簿公堂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老鸨是又悔又急,这姑娘油盐不进好生难缠,看样子是真要同成府杠上。她朝身后的人使着眼色,便见有两人退到后面想出去。
墨九冷眼一瞄,“妈妈,这是要找人去报信,一个是去你的靠山那里求主意,一个是去成府通风的,对不对?”
老鸨被她揭穿,笑得着实尴尬。
“也好,有什么底牌都亮出来,官府那里咱们才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明白。”
她都这么说了,老鸨哪里还敢让人去报信。那两个人灰溜溜地转身,缩着身体站在一边。
为首的官差看着荣直的脸色,赔着小心,“公子,您看这事?”
“就依她说的办。”
事到如今,老鸨和官差们都一个头两个大。明明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这姑娘怎么就如此揪着不放。还有这玉寒公子,也不知道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怎么就替一个女子出头?
即是要见官,自然是要表明身份。
当墨九说出自己的身份时,老鸨和官差同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有来头的。不过是来投奔成家二房的一位表姑娘。
同时越发不明白玉寒公子为何在趟这浑水,一个小地方来的表姑娘也值得他出手,难道不怕开罪成家大房吗?
“我说姑娘,这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一边是你的大舅家,一边是你的二舅家,你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不是让他们都为难吗?”老鸨不死心地劝着。
“妈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操心别人,我看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
老鸨闭了嘴,她其实压根不信这个丫头能扳得倒成家大房。除了这位玉寒公子有些棘手,其它的事情她完全不担心。
“姑娘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
有你哭的时候,老鸨想。
墨九告的就是于氏,官差分两路去通知大房和二房的人。去大房通报的官差一脸苦色,唯有硬着头皮。
二房的人来得很快,成书晴看到墨九怀中的孩子,软得像面条的脚终于有了些许力气。她把女儿接过去,顿时泣不成声。
要是找不到信娘,她也不活了。
一家人哭成一团,那位孙公子都跟着抹眼泪。
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到府衙的大人赶到时,再听墨九条理清晰地列呈着于氏的罪状后,他们才知这事是大房做的。
成贺赤红着眼,“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安好心的。”
刘氏伤心欲绝,“我们一家还要怎么样他们才能满意,老天爷啊,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哪…”
成婉芋要冷静一些,最先注意到府衙的大人都巴结的那位绝色公子。她什么都没有问,站在女儿的身边紧紧握着墨九的手。
“母亲。”墨九看着她。
“什么都别说,先把这事解决了,没得这么欺负人的。信娘也是成家的外孙女啊,他们怎么就能忍心祸害这么小的孩子…”
府衙的那位大人姓曾,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万金油。他一看这架式是成家的二房告的是成家的大房夫人,罪名还是私卖自己的外甥女。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大房的名声也就臭了。
瑞王是成家的外孙,成皇后是成老夫人嫡亲的女儿,是成大爷嫡亲的姐姐。论亲王爷自然是跟大房亲,可是这玉寒公子又在二房插一脚,他这心里没底的很。
“荣公子,您看这事要不要知会王爷一声?”
他总得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意思,他才知道如何受理此案。
荣直淡淡道:“不用,我的意思就是王爷的意思。”
好大的口气!
曾大人倒吸凉气,这位玉寒公子还真是名不虚传。敢说出这样的大话,肯定不止一般的得宠,怪不得王爷为会了一个男人散尽府中的女人。
如此,他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官差去成府通报的时候,门房以为他们传错了话。反复确认几遍,在得知是二房的人要告大夫人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于氏正在成老夫人的院子里,成书音也在。
通传的下人在门口支支吾吾,成老夫人不由皱紧眉头。
等把人带进来一问,不亚于平地惊雷。成老夫人震惊了,于氏呆住了,成书音倒是最冷静的那一个,让人把官差请到前院。
“你说清楚点,确定是二房的那位表姑娘要告我母亲?”
官差自然是听说过这位成家大姑娘的,坊间都在传这位大姑娘是摄政王内定的未婚妻。至于为什么一直拖着没娶进门,大概是因为那位玉寒公子。
他不安地点了点头。
成老夫人脸色沉得可怕,一言不发。
于氏又怒又急,不管这事最后怎么定,自己这名声怕是要完了。那个乡下来的贱人是怎么找到天香院的?
成书音也想到这一点,“那位姑娘是如何寻到天香院的?又是如何知道信娘被关在天香院密室里的。要我说这都是二房自己演出来的一出好戏,他们是不满被分出去,所以才会栽赃陷害到我母亲的头上。”
于氏立马反应过来,“对,就是这样的。亏我还一直为他们着想,生怕他们不习惯外面的生活。原还准备着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对我…”
她伤心作态地哭起来。
成老夫人一锤定音,“这都是他们刻意污蔑,曾大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官差心里苦,“大人也很是为难,这事还有一个中间人。也不知道那二房是如何结交上荣公子的,是荣公子和那位表姑娘一起找到天香院的。”
“什么?”成老夫人失声道:“荣公子?王府里的那位?”
官差点头。
于氏下意识看向成书音,“音姐儿,你赶紧去王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