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闻言瞪了一眼徐尚书,冷冷道:“我如何能不急,和鸣将岁岁托付给我,她若是出了差错,我如何同和鸣交代!”
徐尚书一听到“和鸣”二字,面色瞬间有些尴尬,当初和鸣将徐鸾凤托付给他,求他好好对待徐鸾凤。
他答应地好好的,然而最后却将徐鸾凤扔给自家母亲,自己却不敢接近半分,他怕自己看到同和鸣相似了七八分的脸,会一辈子都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然而谁知,徐鸾凤在尚书府便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还昏睡不醒,他那日见了徐鸾凤,心里越发愧疚了。
两人之间交谈时,并未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神医眼底露出的深意。
不过半刻,马车便到了尚书府,徐老太太和徐尚书连忙将神医迎了进去,往徐鸾凤的院子而去,远远便看到徐鸾凤门口围了不少人。
只见越氏正站在徐鸾凤的院子前,好像高声骂着什么,徐老太太不由黑了脸,她出府之前特地让于嬷嬷看好徐鸾凤的院子,就怕越氏趁机作乱,不曾想还真料到了。
徐尚书见状则是重重咳嗽了一声,此时越氏听得动静,连忙回头,便看到徐老太太和徐尚书冷脸看着自己,她连忙扬起笑意迎了上来。
“你在此处做什么?府里的事务都处理好了?”徐老太太略略扫了一眼,看到于嬷嬷带着几个婆子挡在门口,微微安了心。
“母亲,媳妇不过想进去看看岁岁罢了,她这几日足不出户,媳妇担心她身子。”越氏并不知徐鸾凤昏睡之事,徐老太太只言明是她身子不适,回来调养罢了。
越氏以为徐鸾凤此行回府是为了调养身子,毕竟嫁给景王一年多了,肚子没动静,越氏也存了让徐鸾凤劝景王纳侧妃的心思。
虽然礼部尚书的嫡女地位不低,可要嫁给王爷,那便是高攀了,而且如今京中适婚少女多的是,人家哪里能休息到她的女儿。
可景王府却不同,左右有个当了妹妹的正妃,让自家姐妹成侧妃有何不可?以后妹妹若是生不出孩子,侧妃害怕没有出头之地?
越氏这辈子是只能当个商户之女,但她的女儿,她的外孙和孙子,是决计不能步她后尘,势必要攀龙附凤才是。
徐老太太听着这番话,当下就品出来越氏的意思了,她冷哼一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若是有心思,不如多多操心你那无心归家的儿子罢。”
她不再理会越氏,朝着若梦笑道:“神医,您里边请,我孙女如今就在里头。”
若梦点了点头,继而冷冷看了一眼越氏,朝着徐老太太恭敬道:“老太太,如今王妃娘娘需要调养身子,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徐老太太自然明白,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示意他将越氏劝回去,然后将神医迎了进去。
徐尚书站在后头,看着徐老太太进了屋子,方才冲着越氏低声斥道:“你整日想着那些东西作甚?”
越氏看着自家夫君冰冷的眼神,忍不住红了眼:“你以为我愿意?我这是为了两个女儿着想,她们早该议亲了!如今岁岁嫁入王府,也该替自家姐姐着想。”
“岁岁如今是嫁入王府没错,可若要让秀儿或茗儿给那劳什子王爷当侧妃,我劝你尽早断了这个念头!”徐尚书被越氏气笑了,且不说岁岁是何意思,就看着景王府,压根不是好人。
徐鸾凤昏睡了这几日,景王府可派了半个人来看望?让他两个女儿进去受罪,越氏就能享荣华富贵了?做梦!
徐尚书看也不看越氏一眼,便转身进了徐鸾凤的院子,留着越氏一人孤零零站在门口。
越氏原本就被徐老太太梗的说不出话来,如今又被丈夫责怪,心里升起一股怒火,此时一个婆子走了上来,低语道:“夫人,大少爷回府了。”
她闻言极力压着心口的怒气,冷冷看了一眼院子,低声骂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此时屋内,徐鸾凤昏睡在榻上,小脸苍白,毫无血色,眉头紧皱,眼角带泪,看着让人心疼。
若梦看着躺在榻上的徐鸾凤,忍不住心惊,她原以为二皇子不过是夸大其词,不曾想徐鸾凤同二皇子的眉眼如此相似,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神医,请问我这孙女到底怎么了?为何会昏睡这么多日?”徐老太太一想到那日徐鸾凤眼神发木,整个人僵直倒下的时候,心尖疼得厉害。
若是知道那件事对她打击如此之大,她就是将那个秘密烂在心底,也不会告知她的。
若梦坐在一旁,给徐鸾凤把脉,然而不知为何,徐鸾凤的脉象极乱,好像乱麻一般,压根诊不出徐鸾凤的病因。
若梦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脉象,她看了看徐鸾凤的眼睛以及心跳脉搏,两者却皆是正常。
她想了想,让人放了幔帐,褪去徐鸾凤的衣裙,少女肤白胜雪,并未有任何异样,不过肩膀处倒是有一个同二皇子一模一样的胎记。
若梦敛了眼底深意,细细将徐鸾凤的衣裙穿好,叹了口气道:“老太太,恕在下无能为力,王妃娘娘的病因,在下查探不得,您另请高明罢。”
她擅长的是妇人内症,徐鸾凤的身体机能正常,然而脉象却乱成一团,她不知病因,不敢下药。
“这……这是为何,神医,求您救救岁岁罢,如今若是您也救不了,那……那老身该怎么办!”徐老太太泪眼婆娑,颤巍巍便要朝着若梦跪下去,将若梦吓了一跳。
她连忙起身相扶,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二皇子若是知道徐鸾凤的真实身份,定然也会鼎力相助。
她细细思索一番,连忙低声劝道:“老太太去青山寺看看吧,那处的老和尚山恩主持,或许有解。”
徐老太太闻言顿了顿,连忙开口:“这个山恩和尚如今可在庙内?可需准备什么东西。”
“我会进宫请求二皇子出面,您得抓紧时间,明日便动身去青山寺,王妃娘娘如今身子虽没什么大碍,可若是久睡下去,怕是再也醒不来了。”若梦将老太太扶了起来,将那主持的事情告知老太太。
徐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徐鸾凤,然后便跟着若梦出了内室。
此时徐鸾凤眉头紧锁,额间皆是冷汗,嘴里喃喃道:“母亲,母亲……”
第36章他的珍宝
夏夜深深,蝉鸣声声,院子里的石榴花便是夜晚也盛开的极为浓烈,此时徐鸾凤院里落了灯,只有廊间明亮,云瘦和雨晴守在门口。
此时只听得外头响起动静,像是瓦片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云瘦眉目一凝,嘱咐雨晴守好门,便连忙起身去院外查看。
雨晴则是朝着暗处比了一个手势,便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轻飘飘落在院内,来人正是连着两夜,不眠不休赶回来的宗炽,他借着夜色,飞快闪进屋里。
此时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宗炽透过幔帐,隐约能看到少女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心里紧紧一揪,大步走向徐鸾凤。
男人将幔帐掀开,此时方才看清徐鸾凤的模样,少女脸色白如纸,黛眉紧蹙,朱唇紧抿,小手紧紧抓着锦被,睡得极不安稳。
他坐在榻旁,凝视片刻,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少女额间布满的细细的冷汗,他不过几日没见她,小姑娘便成了这个模样,宗炽心尖疼得厉害,她自己原无须承担那么多。
徐鸾凤在沉睡中,浑身发冷,此时身边突然一片温暖,她微微侧脸,无意识地蹭了蹭男人的手掌,呼吸也慢慢沉稳下来。
宗炽微顿,薄唇未勾,伸手轻抚徐鸾凤的小脸,如同把玩绝世珍宝一般,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她半分。
少女的脸颊绵软,宗炽伸出修长的指尖戳了戳她的脸蛋,一个红印便立刻显了出来,他不由想到景王甩在徐鸾凤脸上的那巴掌,那时她定然是极痛的。
若非顾及徐鸾凤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他恨不得提刀要了景王的命,宗炽未曾发觉,自己的耐性,再遇到徐鸾凤时,总是毛躁得很。
少女好奇感觉到他的掌心粗粝的茧子,忍不住皱了眉头,伸出小手轻轻将脸上的异样拍到一边。
宗炽见状眼底浮现出笑意,伸手包着徐鸾凤的手,温柔摩挲,少女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勾得他心尖发痒。
此时一旁的灯火摇曳,将男人的影子投映在少女的身侧,两人好似依偎在一处,缠绵悱恻,岁月静好,一切安然。
男人深情注视着少女,目光炙热,好似要将人融化其中,放入心底,方才稳妥。
此时徐鸾凤好似梦到什么,原本舒缓的眉头紧皱,难受地嘤咛出声,宗炽连忙低声安抚,然而效用不大。
徐鸾凤伸手捂着心口,好似心脏疼得离开,眼角带泪,瞧着可怜极了。
宗炽连忙握住少女的手掌,他此时才发觉,徐鸾凤的手极凉,好似整个人陷入冰冷之中。
他用手碰了碰少女的额头,亦是冷冰冰的一片,此时徐鸾凤在睡梦中流了泪,小脸shi漉漉的,发丝粘在腮边,就像奄奄一息地小猫儿。
宗炽最后还是无法把控自己,叹了口气,俯身将徐鸾凤抱在huai里,像是哄小孩一般,低声安慰着徐鸾凤。
男人的xiong口厚实温暖,徐鸾凤一下子从冰冷的被窝跌入宽大的怀抱中,她几乎能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呼吸也跟着心跳声慢慢变得平稳下来。
宗炽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冷香,好似起了安眠作用,他看着少女忍不住用小脸蹭了蹭男人的心口,然后沉沉睡去。
徐鸾凤的脸慢慢恢复血色,眉间也舒缓开来,小姑娘好似一只猫儿一般,收起爪子,耷拉着耳朵,安静蜷缩在他怀里。
他只觉得自己空荡荡的整颗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少女柔软的身子紧紧挨着自己,让他心神不宁。
“岁岁,你逃不了。”男人声音低哑,压抑着情动之意,落在徐鸾凤耳边,情意缱绻。
少女耳尖微动,继而恢复平静,小手却紧紧握住男人的手掌,不愿松开。
宗炽低头看着沉睡中的少女,他在这一刻产生了错觉,好似他们已经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成了交颈而卧的鸳鸯,这世间万物同他们无关,只有他们才是彼此的依靠。
他原以为自己足够耐心,能等着少女真正长大,慢慢割舍对景王的情爱,可是如今他等不及了。
就在宗炽沉浸在思绪中时,徐鸾凤突然说了梦话,声音极小,宗炽微微侧首,细细一听,只隐约听见少女提了“母亲”二字。
他想起前两日收到的信件,徐老夫人却是同她提了关于她母亲的事情,看来徐鸾凤如今心里耿耿于怀的便是她的生母。
宗炽知道,自己若是能为她找到母亲,徐鸾凤一定会心怀感激,到时候自己陈胜追击,她一定躲不过。
男人这般想着,低头温柔看着怀里的少女,凤目情意深重,无比炙热,满心满眼,皆是徐鸾凤。
此时只听得外头响起一声猫叫,宗炽看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再有一个时辰,天就快亮了。
他依依不舍,不愿离去,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将少女抱在榻上,俯身wen了wen她的眉心,替她盖了被子,便打算转身离去,袍角突然一紧。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徐鸾凤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他忍不住轻笑起来,最后还是将少女的手紧紧掰开。
徐鸾凤掌心一空,忍不住皱了眉眼,宗炽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里软得不像话,他思索再三,从佛珠手串上解下一枚珠子,塞到她手心里。
“乖女孩。”他说罢,俯身在她嘴角轻轻一碰,继而飞快转身离开,一阵风拂过,半扇窗子敞开,只余下淡淡的冷香,以及透着晨光的夜色。
男人离开半个时辰后,云瘦端着水盆进了屋子,发现有半扇窗子来着,忍不住低声嘀咕,此时雨晴站在门口,脸不红心不跳地装作没听见。
“雨晴,主子今日脸色好多了,睡得也安稳了不少,看来神医却是厉害。”云瘦看着徐鸾凤安静的睡颜,一边擦脸一边低声说道。
雨晴闻言进了屋子,整理行李,笑而不语,默默擦了擦汗,这哪里是神医厉害,是东厂厂公厉害才是。
两人收拾好行李,给徐鸾凤换了干净的衣裙,徐老太太便来了,此时天色彻底透亮,为了不惹人注目,徐老太太打算早些出府。
徐尚书背着徐鸾凤从后门出去,然后看着徐老太太等人上了马车,方才回了院子,众人并未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脸色阴沉的越氏。
尚书府的马车踏着晨露便往青山寺而去,此时正在宫里的二皇子也收到了消息,他想着昨日若梦说的话,眼底露出几分复杂之意。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此时内侍走了进来,看着坐在阴影里的二皇子,出声提醒道。
二皇子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若有人问,只说本殿去拜会山恩大师即可。”
他言罢,起身从暗格中取出那半枚玉佩,像是想到什么,继而又道:“让人细细盯着景王府和尚书府,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内侍闻言应是,然后便退了下去。
二皇子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此时晨光微漾,他的心神恍惚,以前他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如今竟然多出一个妹妹,心里竟有些期待和忐忑。
他昨日印证了心中猜想,徐鸾凤的确是自己的同胞妹妹,两人各执的龙尾玉佩,其实是一对,当时母亲带走了徐鸾凤,而父皇留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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