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同事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
高秉庭这些天神经一直有些紧绷,无怪乎他如此,任何人为了一个项目呕心沥血多天,都希望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国内特有的酒桌文化似的许多项目都是在推杯换盏之间成功的,今日详谈的地点就在一家餐厅,古色古香,连服务生都穿着精致的旗袍,头上玉簪束发,耳垂饰有珍珠。
这样的装扮,倒显得他们这一行人现代化气息太浓,格格不入起来。
进入包厢言夏才发现,那位耿总监并不只是邀请了他们三人,还有另外几张眼熟的面孔,大部分都是年轻女生。言夏的眼皮跳了跳,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同事的话,也许要应验成真。
高秉庭见到这幅场面,眉头习惯性地皱起来。他回头和言夏与另一个女同事小声说,跟在我身后。那位耿总监还未到,主座是空着的。言夏在高秉庭身边坐下。
这是一间雅致的包厢,座后有一扇刺绣屏风,绣着花鸟虫鱼,灵活生动。就连灯光也笼在一盏盏灯笼里,透出来的光线无比温柔静默。穿着烂花丝绒面料旗袍的女服务生先为他们上了茶,碧莹清透的茶水在玉白的茶盏中,上面的茶叶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先来的人已经小声交谈了起来,言夏没有交流的欲望,偶尔话题在她身上时,她才会说两句。这间包厢让她由衷地感觉到不舒服起来。她压了压裙摆,沉默地喝茶。
这盏颜色清透漂亮的茶并不好喝,入口苦涩,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味的甘甜。
耿总监姗姗来迟,他来的时候,言夏正看着包厢中那扇屏风出神,绣这些景物的人有一手再出奇不过的绣工,一尾鱼一株花都那么活灵活现。
耿总监叫她言小姐,他竟然还记得她的姓,应该赞扬他的记忆力优秀。
“言小姐喜欢这个屏风?”他还是那副亲切的笑脸,问言夏。
言夏勉强也扯出笑脸来,说:“这个屏风很精致。”这位耿总监来之后,一直萦绕在言夏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达到了顶端。
她甚至想现在站起来就走,但是她不能任性。
上天对于样貌漂亮的人总是优待的,即使言夏是勉勉强强露出笑回话,在她那张艳艳的脸上,勉强的笑也变成内敛。
耿总监于是向她招手,让言夏坐在他下首的位置。
“言小姐喜欢就坐在这儿,这看得更清楚一点。”
言夏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她垂着眼,面前的茶已经凉了,不在徐徐冒出热气。她安静地笑笑,松开手,慢慢坐到耿总监下首的位置。那里正好有一盏灯,灯罩外围着浅红的纱纸,连同光线也带了一点红晕。
着旗袍的服务员跪坐在耿总监身旁,高开叉的裙摆下,大腿的肌肤雪白,她在为他倒酒。
可是耿总监看着终于坐下来的言夏,笑呵呵道:“都说灯下看美人,颜色再添三分。如今看到言小姐,才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好。”
席间笑声轻轻,都在附和耿总监的这句话。
言夏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裙摆再一次被她用力攥住,西装的面料顺滑,她却觉得粗糙地像在扎她的手心。席间菜一一送上来,必不可少的还有酒,但是言夏连碰也没有碰过面前那酒盅。
那些久违的自尊骄傲这一刻在她的心中剧烈膨胀,充斥着每一处血肉。
此刻的言夏就是一张被拉满弦的弓,稍微一触碰,就会崩断。
“听说言小姐毕业于江大。”耿总监偏过头,言笑晏晏地对她说,“真巧,我也是江大毕业。”
另一位坐在言夏对面,眼下有沉沉眼袋的中年人笑着说:“这么说,耿总还是言小姐的师兄了。”
师兄这个词,在他嘴里说来,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不明的味道。
耿总监也笑着向她看来,这个时候,她应该识相地叫上耿总监一声师兄。
如果可以,她真想当一个骄纵任性,没心没肺的人,这样她就可以不顾项目组同事连同她前前后后一个多月费尽心血的努力,直截了当地对耿总监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说,当我师兄,您配吗?
可能言夏只能将作呕的感觉往下咽,小声的叫了一声师兄。
席间的气氛更融洽了,耿总监仿佛因为这一声师兄对言夏更为关注,他亲切地问着言夏大学时学了些什么,是哪位教授门下。言夏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回话总显得慢半拍。
直到那位耿总监的手抚摸上了她的手背,暗示性极浓地摸了摸,中年男人的皮肤像冷血动物湿冷的表面,令人反胃。
耿总监低下头,看着言夏,虽然面上带笑,但眼里已经没有笑意:“言小姐还是怕生得很。”
言夏想将手收回,耿总监却握得更紧。
她压抑的情绪一层一层,无比迅速的积累起来,而高秉庭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他举着酒杯对耿总监说:“我们小言性格安静内敛,不太会说话,希望耿总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多多包涵。”
中年男人镜片下的眼神锐利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高秉庭,并没有马上应下他这一杯酒。
包厢中的气氛在这一刻僵硬起来。
言夏无比厌恶此刻覆盖在她手上的那只手,她应该将他甩开,再给那位那位虚伪恶心的总监一个巴掌。但是她的师傅在这里,高秉庭在这里,为她向耿总监出头。
耿总监还是没接那杯酒,他转过头,依旧用那副亲切的面孔对言夏说:“包不包涵,还是要我们言小姐说了算,是吗?”
一片静谧,在座的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言夏以为是由自己打破这片静谧,结局应该是杯盘狼藉,声势惨烈浩大的。她没想到却是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将这冰凝一样的气氛破开。
敲门声响了三下后,穿旗袍的女服务生温顺地将门打开。
言夏抬起头,隔着温润的木质长桌,一行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她见到了在服务生身后的人。
清隽的面,如刀冷冽的眉眼。
她在最难堪最灰暗的一刻,与喻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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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言夏抽回了手,用最大的力气,静立在她面前的酒盅甚至因此还晃了晃。而那位耿总监现在却没有心情计较她的不识礼数,这位在席面上一直游刃有余,稳坐高位的总监惶然地站起,他闹出的动静比言夏还大。
中年男人方才一直挂在脸上亲切的笑变得谄媚,他急急的说喻总,你怎么来这儿了。然后,他又赶紧向周围坐着的人介绍,那是我们集团的喻总。
上一秒还安静的包厢这时重新宴宾和乐起来,一声一声的喻总撞击她的耳膜。言夏却僵硬地起身,她看向担忧地望着她的高秉庭,无声地说,想去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光,比包厢的明亮许多,在圆形的镜子面前,言夏能看到自己的脸,在其中纤毫毕现。苍白,愤怒,眼瞳里的虹膜是溃败的黑。
言夏洗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搓得整只手都通红,血丝都隐隐地浮在皮肤表面上,还没有停下。
在这顿极其糟糕的晚餐中,她唯一值得感谢的是那位耿总监所订的包厢价钱高昂,连带这一层的洗手间造访的人寥寥。没有人见到言夏此刻颓丧溃败的模样。
她想掬一捧冷水泼醒自己,只是看到镜中尚还算妆容精致的自己,言夏将手放下了。
洗手间外的灯盏也是一盏盏小灯笼的模样,镶嵌在墙上,光晕在其中,一圈一圈涟漪开。喻薄倚在过道上,在抽一支烟。光晕映照在他脸上,明灭幽暗。
青灰色的烟雾从他指间唇上弥漫开来,烟笼一般。
这间餐厅的烟雾报警器应该失效了,否则这时候,她为什么没听见尖锐的警报。
言夏目不斜视,从喻薄面前走过,烟气消散在空中,但味道却没有消散,浓烈地蹿进她的鼻间。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而后,喻薄清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句,喻薄的语气也没有带除了疑问之外更多的情感色彩。而言夏此前一直积累濒临爆发的情绪在这一刻,倏忽间就被点燃了。
可能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面前站的人是喻薄,她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点燃爆发。
她转过身,说:“你觉得我是来做什么?”言夏挑起唇角:“陪酒的,卖笑的,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讥笑讽刺的意味,被她全部都加诸在这两句话中。
浓烈的情绪控制着言夏,让她一步步逼近喻薄,让她的眉眼连同嘴唇,都划出冷峻的弧度。
“喻薄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看到我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很开心?”
“你现在高高在上,成百上千万的项目,在你眼里不值一提。而我现在却要为了这成百上千万的项目,忍受着那些人的调笑。”言夏指着走廊中,那些描金画银一般的包厢门,脸上那讥笑的弧度哀哀,“你一定一定,是这样想的。”
喻薄将手里的烟掐灭了,那些青色的烟雾在空中飘摇地停留几秒,很快就全部消散。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反驳的话,任由言夏发泄情绪,眼神安静得如同山顶常年不化的冰雪。
言夏以前最喜欢他这个模样,矜贵高冷,从不为任何事物打动。可现在她却痛恨他这么淡漠的表情,游离在万事万物之外。明明没有喝酒,她感觉自己像是醉了疯了,言夏走过去,狠狠地咬在喻薄唇上。
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起了涟漪,在深沉墨色的瞳孔中,慢慢荡开。
她下足了十分力道,唇齿都能品尝到血腥味,铁锈一般。
肯定很疼很疼。
喻薄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动作温柔。
言夏眨了眨眼,那些湿润的液体从眼角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来,她松了力道,而喻薄抱住她,将两人的唇齿相贴变化成唇齿相交,这是比之前更湿润,亲密,缱绻的交缠。
她几乎沉溺在这个亲吻中,自暴自弃地伸手,同样抱住了喻薄。
只是她还在喃喃:“你一定,很想见到我这个样子。”话语含糊在唇舌间,暧昧模糊。
喻薄轻抚着她的发,言夏的头发较之高中时短了许多,发尾卷起,并不是顺滑的手感,喻薄却一遍遍抚摸。他的嘴唇被言夏咬出血,将那淡色的唇涂抹上鲜红的痕迹,艳色生香一般。
可喻薄全然不顾,好像没有疼痛的感知一样。他低着头,一下一下吻着言夏。
“你说的没错。”清冷的声音经过烟气,经过鲜血与亲吻,靡靡般低下来。
喻薄的怀里,他的唇边手上,是他上瘾的毒药。
后来那间包厢,言夏回去过。只是主位上没有那个令人作呕的耿总监,女同事悄声告诉言夏,耿总监在那位喻总出去后,也急匆匆地出去了,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她不关心耿总监,甚至恶毒地想他不再出现才好。
言夏同高秉庭说,身体不适,只能早些走了。高秉庭没有留她。
从餐厅中出来后,那些被砖瓦墙壁所隔绝的雨声再一次淅淅沥沥的,回到言夏的耳中。那辆言夏第一次在暴雨中出现的,白色车身的保时捷缓缓开到她面前。车窗平滑地下降,露出喻薄半张雨夜中冷白的侧脸,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冷玉。
只是这块冷玉看到她时,没有泠泠的感觉。
他对言夏说话时,语音没有任何锋利的棱角,全都磨平成温软的一面。隔着淅沥的雨幕,他叫言夏:“喃喃。”
时隔多年,言夏又陷入他这一声喃喃。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寥寥几次见面,喻薄的司机都是同一人。她坐下,车里有淡淡的香水味,有柑橘橙花的味道,很清淡。
是久违的熟悉味道,可言夏肯定,这不是她惯常喷的香水味道。
这味道让她放松下来,她不用将身体绷成一道弓弦,时时刻刻觉得自己会玉石俱焚。言夏也没有问喻薄同那位耿总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今天他也会出现在这里。她看着窗外雨雾蒙蒙的景色,只是问喻薄,他要去哪里。
“去吃饭。”喻薄说。
在那间包厢里,言夏只动了几筷子菜,她靠在后座上,忽然转头,对喻薄说:“去吃海底捞吧。”
晦暗的天气中,她的眼中停泊着唯一温柔的光。
喻薄莞尔。
这家火锅店似乎永远都不用担心客人,每次去都是热闹沸反的模样。服务员热情地带他们到座位上,四宫格的锅底,没过一会儿就放到了他们桌上。言夏将上来的食材一个一个全都放到牛油的锅底中,像在泄愤。
言夏下的食材都是极易煮熟的,牛肉片与酥肉,金针菇与虾滑,只要在锅里翻煮一会儿,就熟得透透的。
不过言夏的口味终究是江城人的口味,几片牛肉与娃娃菜下肚,唇上就烧起来,热辣辣的。喻薄把酸梅汤推到她边上。
言夏没有喝,店内的空气碰到嘴唇,都是热的。扎起来的头发有几缕不听话的,落下来,似乎被火锅的热气所吸引。
言夏的眼里以及眼尾很红,或许是因为辣意,将她的眼晕红。
“你不吃吗?”
从头到尾,喻薄没有动过几筷子。
“我看着你。”喻薄这样说。
言夏却摇头,她把食材下到另一边的清汤锅底,说我不要你看着。店里原就是暖融的灯光,言夏一眨眼,像是将这温暖的灯光扫出去,有透明的液体坠下。她放下筷子,拿了一张纸巾。
锅下的火力很足,食材很快翻滚在汤上,浮浮沉沉。喻薄为她捡了酥肉,放到她的碗盏里。酥肉浸满了汤汁,轻轻咬下去,味道鲜美。可他自己动的食物很少,碗盏洁净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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