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闻仿说的话,言夏只是当做过耳堂风,一字都没沉到心底。但是程卓然不一样,见言夏没有过来,他也没有继续偷懒赖在车里,下车过来时,恰好就听到了陈闻仿这一句没有压低音量的话。
他同言夏不一样,有着蓬勃的好奇心,虽然没在陈闻仿面前表露出什么,但在和言夏上车,忙不迭地追问。
“那个男的是谁,你同学,还是你前男友?还有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谁要弄死我?”
他一边开车一边侧过头问言夏,好奇写满了程卓然的整张脸。
言夏戴上帽子,将整个人都缩在大衣中,她不太想回答程卓然的问题。但是在过第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受住程卓然的追问,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
“同学,不熟,他说的话你当放、屁,没什么营养。”
言夏的话着实简洁,没有什么可以探究的点。但是程卓然不一样,他还是敏锐地找到了一个话题点。
“我的听力不差,现在想起来,你那个同学说的名字我挺起有点耳熟,喻薄,在哪里听过呢?”
程卓然皱着眉,真的开始在回想。
言夏将帽檐拉低,直到挡住她整张脸,她也干脆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免得程卓然日后追问。
“应该是在我哥那边听到的名字,喻薄是我前男友。”
程卓然放慢了速度,临近言夏租住的小区,他主动将车速降慢。程卓然挠挠头,说:“好像是在你哥那里听到。”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迟疑。
第二天上班时,言夏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从小到大,其实言夏与母亲接触的时间还没有和父亲接触的时间长,母亲是一个舞蹈演员,即使结婚生产后,依旧热爱着自己的事业,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她的母亲都在国内外巡演,比言夏从事商业的父亲还要繁忙。
但是自从言家破产后,母亲反而减少了演出,她开始鲜少去国外,连国内的演出也是择近选择。
母亲的声音柔和宁静,言夏从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模样。没有一般父母通话时例常的寒暄,她直接问言夏:“今年回家吗?”
从这一句话,言夏听不出她的情绪,好似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都无关紧要。言夏在日历上划掉已经过去的昨天,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寥寥可数。
“回去的。”她说。
“好。”这次,言夏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轻松和笑意,“我将你的房间整理一下,你回来能住得舒服一点。”
直到回家后,言夏才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
前几年她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回家,为了节省空间,她的房间就直接成为母亲的更衣室,那里有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的衣物和演出服,将她的空间挤压得没有一丝能够存在。
经过整理后,她的房间一分为二,一半是她的床与书桌,另一半,仍是母亲的衣物。中间隔了一架屏风,将方寸空间,划成两个世界。
言夏以为,自己总归是有委屈,即使常年不在,也不应该将她的卧室,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房间。但是见到以后,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委屈。因为即使相伴时间不长,她也知道母亲的性格。她不会有那么多感性的考虑,她只是将家中的每一处,都物尽其用而已。
她是大年二十八到的家,这个时候,海城的年味已经很浓厚了,随处可见的红灯笼与门联,将这座沿海的江南城市,在婉约秀丽中添上了许多喜气。
这本应该是一个与过往的每一年一样,再普通不过的过年。她没想到自己也在这里遇上了和程卓然一样的困扰。
她被人哄骗着去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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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言夏认为自己的年纪还远远不到相亲的地步,很可惜她对年龄的理解与长辈对年龄的理解,有很大的差异。他们认为女孩子一过了二十,仿佛就在一天一天地老去,每多过一天都是对生命的损失浪费。
所以就应该及早订下来。
年夜饭言夏一家是在奶奶家吃的,今年大约是第二次,重新再在奶奶家吃年夜饭。以往债务没有还清时,连过年都显得冷冷清清。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家长里短,这种话题言夏向来参与不进去,也完全不想参与。比起这个,她还是更乐意看才上初中的小侄女玩一款射击游戏。
小侄女的手机屏幕中,人从飞机上跳落下来,就开始捡各种装备武装自己,然后击杀敌人,获得胜利。小侄女显然是个中好手,视角切换得头晕目眩,言夏几乎看不清屏幕上有什么,她还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屏幕跳出胜利的字样后,她高兴地跳起来,地板是木质的,她跳得太高,跳到下来时,咚的一声响,不重,但整个房间也能听到。
正在和亲戚热烈聊着天的表嫂听到,一记眼刀就扎在了小侄女身上。
“橙橙你还在玩游戏,从早上打到现在打多久了啊,天天玩天天玩,眼睛还要伐要啦。”她扫到坐在小侄女旁边的言夏,语气转了个弯,变得温柔起来,“学学你姑姑,好好学习,就能挣大钱。”
小孩子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橙橙听到表嫂的话,冲她小小地吐了下舌头,抱着手机,到别处玩了。
于是话题就辗转落在了言夏身上,无外乎就是最老生常谈的孩子,工作与情感状况。
言夏没有结婚,工作尚可,唯一能聊的就是情感状况。
表嫂先来了一句:“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这一个问话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各种女性长辈开始热心地关注,这边说女孩子还是要尽早找个对象,岁数越大越不好找,那边说我这里有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们要不加个微信聊聊。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人头疼,言夏忍了又忍,才没在情急之下干脆撂出一句不想找。她只能笑着,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母亲走过来,常年跳舞的女人,身材轻盈,体态姣好,衬得这屋里与她差不岁数的女性举止粗鲁起来。客厅里一瞬间,静了一静她看了一眼大家,笑着说可以开饭了。
言夏终于能够喘回一口气。
年夜饭开饭晚,正式坐下来时夜幕四垂,有些人家已经在放鞭炮与烟火,吵闹的声响与一簇簇的烟火,还有电视中的春晚,构成了除夕夜的一切。
除夕与大年初一是在奶奶家中度过的,后面几天便是在家中。
有一日,母亲找到她,说是婶婶想找言夏帮忙,帮她女儿挑选一台电脑。婶婶家中的电脑已经老旧得不行,而女儿查找学习资料又不能没有电脑,于是来找言夏帮忙。
这时的言夏在等微波炉中的蛋糕出来,听到母亲的话,抬头问:“就我吗?”
微波炉正好叮的一声,提示蛋糕已经好了。母亲戴上手套,将托盘拿出来。
“我也一起去,她还想和我一起做个美容。”
婶婶一家与言夏关系还算可以,但正月里约人出来,倒是头一次。
那天言夏先为她们挑选了电脑,数码城的店员说可以免费送到家中再组装,婶婶看了一下时间,临近中午。她笑着同言夏母女说:“我知道这里还有一家不错的餐馆,我们去吃个午饭?”
婶婶选的餐馆装修得古色古香,门口的两盏灯笼,红得耀眼。她们进去后,十分“恰好”地遇到一对母子。婶婶惊讶的模样完全不似作假,她同她们热络地聊起来,几句寒暄后,就决定一起吃饭。
“两个孩子年龄也相近,正好认识认识。”婶婶这么说。
看到这里,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明显是一局早已计划好的相亲局。母亲这时候也沉默了,她看看对面的母子,又回头看言夏,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怎么想?”
母亲向来尊重她的意见,言夏很明白,只要她说一局不想呆在这,母亲会立刻带她一起走。
婶婶注意到他们两个落后,忙过来拉着母亲:“我们一起去看看菜,夏夏你和宇杨坐着好了。”
于是只剩下她和那个相亲对象面面相觑地坐着。
男生话不多,只打了个招呼就没话了,言夏也没有和他深交的打算,两三句话过后,空气就安静下来。知道婶婶她们拿着菜过来,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的状态。这个时候要离开已经不行,言夏只能坐着,等这一场饭局结束。
饭桌上的话题都围绕着她和那个男生,言夏只是偶尔地应一两声,不至于显得失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竟然谈论到言夏的高中,她说出自己的校名。对面的女人有些惊讶,她说:“我老公恰好也在这所高中任教,说不准还教过你。”
可这世上就有如此巧合的事,她的老公,正好是言夏的班主任。
女人掩住唇:“太巧了,难怪我听到你的名字这么耳熟,原来是我先生教过的学生。”
大家都以为这是一句客套话,但是女人又说出了下一句话:“我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先生说,班级里最让他关注的两个学生,一个是言夏,另一个是——”女人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了另一个学生的名字,“喻薄。”
言夏搅拌着杯中的蜂蜜鲜柠水,她把浮在上面的柠檬戳下去,看起来似乎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
话题简短地停留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女人说:“喻薄这个孩子常年是年纪第一,参加竞赛的名次也回回靠前,我先生很喜欢他。”讲到言夏时,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言夏高中那会儿,应该很调皮。”
她应该选择了一个最温和中性的词语,来形容高中时期的言夏。
婶婶笑着打圆场,“我们夏夏那会儿确实调皮,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不过现在,长大了,都知道顾家帮忙家里了。”
她后来又意识到前面那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喻薄,忽然恍然。
“这个喻薄,我好像也认识,是不是口字旁的喻。”
女人点头。
“这就对了。”婶婶拍了一下手,“这姓可少见,他家以前住我们楼下,是他妈带着他。”说到这里,婶婶停下来,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他妈,听说是给别人做那个的。”
婶婶伸出了三个手指。
言夏放下杯子,玻璃与桌面清脆的撞击声,使他们的谈话戛然而止。
“我去趟洗手间。”她低下头,拿起包走出去。
母亲在她身边,温声说着去吧。
在洗手间呆了半晌,回来后,饭桌的氛围又重新热闹起来,仿佛她刚刚的举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一顿饭吃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即便再能聊,也该停下了。婶婶她们相约着要去做美容,而她和另一个男生,依据婶婶的话来说,“春节档不是有很多电影吗,两个小年轻一起去看看电影,这不挺好的。”
餐馆门前,留下了她和那个男生。
这个叫宇杨的男生,似乎比女生还腼腆,他握着手机,好像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对言夏说:“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
言夏抬起眼,看着他。
被她这么一看,他的勇气一下子全都泄了个彻底:“就只是一个提议。”
言夏轻点头,她说:“我有些累了。”
男生的本来在躲避她的视线,听言夏这么说,很快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视线依旧不敢在她脸上停留。
“我也有点累。”他纠结犹豫着说出后面的话,“要不,回去休息?”
言夏的唇角这时才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意,明月照新花,晨露落花蕊,这么想来,也不过如此了。男生看到她的笑,很明显,呆愣住了,有惊艳和沉迷,在他眼里,很快闪过。
但是这些言夏都没看到,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去关注过他。
言夏是开车来的,父亲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二手车,将外表擦洗干净,内里装饰一番,很难看出二手的痕迹。不过这辆车应该已经被婶婶开走,正月里出租车不太好叫,她打算坐地铁回去,虽然地铁站离家还要走上一段路。
男生在说完回去休息这句话后一直显得有些沉默,言夏乘地铁要去街对面,他不远不近地跟在言夏身后。
信号灯正好转变成红色,车流与行人一道停止了。
宇杨在言夏身后,他比言夏高一些,能看到她长发柔顺垂下来的弧度,或许这头发,更适合缠绕在手上。他快速地移开眼,忽然轻声说道:“其实我是开车过来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回家。”
也许没有看着她,也没有被言夏看着,他说话比之前顺畅了一些。
言夏看着红色信号灯下倒数的数字,从十开始,很快跳到最开始的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她听到宇杨的话,想也没想就说:“不必麻烦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男生再次不说话了。
红灯转为绿色,言夏走向人行道,男生站在她身后,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最后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跟上去。
这一条过道绿灯的时间很短,言夏堪堪走至对面,绿灯很快就要转换成黄色。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也在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声势宏大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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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是一辆大货车,货车的后车厢里,密密麻麻装满了许多货物,纸箱一摞一摞地叠起,码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言夏回过头,看见宇杨跌坐在人行道上,而那一辆货车,距离他只有一两米的距离,只要这个司机再晚上一两秒踩刹车,他估计就要与这辆货车正面迎上。
宇杨惊魂未定地愣了好几秒,恐惧感才后知后觉地爬上来。他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试了两次,但腿太软,还是没能站起来。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白皙的,五指纤长,指甲干干净净的,只有尖端带一点粉。言夏皱着眉看了一眼那辆货车,司机一直没有下车,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什么,一直缩在驾驶室里。她又回过去看宇杨,并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