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烛蘅紧紧握弓的身影也在她身后无声踏出,一字一顿地沉声道:你还要干什么?
庄清流没说话,随便靠到了床上,先前被管着的梅思归立刻闪电一样地飞了过来,在旁边儿扬起脑袋:啾啾啾啾。好像在问怎么伤了?
不是被打的。没人打我。庄清流轻轻笑了声,将它抱进怀里,抬手往天上指了指,除了那玩意儿整天追着我劈。没有人能打我。
啾。梅思归声音还是又低又轻,好像头往哪儿蹭庄清流都很疼,于是轻轻委屈地用小脑袋去挨她的脸,两片小翅膀从两边搂她脖子。
庄清流浑身上下都有可怖斑驳的伤口,就脸还护得很好。
可见真的很在意了。
烛蘅在旁边沉着气站了半晌,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又在这里惹出这样的事,为她搞到这种地步,现在授人以柄,不可收拾。就对我一句话也没有吗?
庄清流没反应,低头理了理梅思归的羽毛。
烛蘅:说话!
庄清流爬满瘀痕裂口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想说,你有完没完。
烛蘅声音蓦地拔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你不想说话?!!
庄清流眼角微微掀起:那你呢,故梦潮的灵兽,这么多,被人捕猎偷出来。你这么多年就只负责这一件事,又怎么说?对我有什么话?
烛蘅喉咙好像忽然被砸了一下,攥紧手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是我大意了。她声音发沉地一字一顿道,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事事都要因你受罚,而你任性妄为地做每一件事之前,想过我吗?跟我商量过吗?
气氛好像无声中静坠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缓慢而无形的发酵。
沉寂片刻后,一道声音平平响起: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烛蘅忽然抬了一下眼: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的随从吗?庄清流无波无澜地掀眼,目光毫不偏移地落在她脸上,我是少主,我的事你凭什么过问,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烛蘅脸色泛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深深眯眼问:你要给谁当少主?
庄清流瞥她一眼,声音寡淡异常:怎么,不是你自己要认的吗?
烛衡神色蓦地冷了下来,面沉如霜,紧紧握在弓背上的手泛出了青色: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梅思归浑身的毛突然炸了起来,转头冲她破口大骂:啾啾啾啾啾!!
是吗。庄清流斜靠在床头,伸手将它按回,理顺着梅思归的羽毛随口问,你还知道什么?
烛衡目光落到她脸上,一字一顿道:还知道你是故梦潮的少主。我现在能把你请回去吗?
庄清流垂下的眼睫抬都没抬:别烦我了,出去。
烛蘅重复:当真不回?
庄清流:滚出去。
烛蘅在原地默立良久,终于哑着嗓子转头:你最好不要再逼我出手。说着身影无声而模糊地消失在了原地。
庄清流目光未偏动一毫,反而是梅思归看了看她的眼睛后,忽然探出脑袋一啄,将自己咕噜滚进了被子里,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冲庄清流可爱道:啾啾。
久久未动的庄清流看了一会儿后淡笑着俯身,在它小脑袋上亲了一下,然后三揉四不揉,把它给揉睡着了。
直到这时,在外面屏风边站了很长时间的梅花阑身形才微微一动,走近床头后蹲在她身边,仰头看向庄清流的眼睛:为什么那么跟她说话?
庄清流倚身靠在了床头,双手随意垂落在两旁,闭上眼睛道:我这会儿不想说话。你不问我行吗?
梅花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时候,手轻轻一动后,起身回应地点头:嗯。
中午下了一场很短的小雨,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停了,下午的时候云散天晴,西边还燃起了大片的火烧云。直到入夜,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又被迫出去应付了半天的梅花阑疲惫地揉揉眉心,脚步很快地从外面转了回来,却发现本该在床上搂着梅思归睡的人,这会儿出现在了屋外
庄清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把玩着酒壶,月光冷冷清清,让她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模糊,有些摇曳的不真实。
梅花阑站在原地没有动,撑头趴在石桌上的人却低低出声道:回来了。
嗯。
庄清流目光遥遥落在她脸上,轻声道:过来。
梅花阑脚步轻缓地走近坐下,看一眼桌上的酒坛,又看了看她手中抱着的酒壶。庄清流并未翻转杯子也给她倒,只是好像有些困地偏头枕在石桌桌面上:你知道,烛蘅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梅花阑目光轻轻落到她脸上,点点头。
庄清流便转了一下头,将脸埋进了臂弯道:因为我小时候没有同伴,没有朋友,没有说话的人。很想要一个。所以从外面将她捡了回来。因为她是我捡的,所以名字都随我用我的名给她赐的姓,叫烛蘅。
可那不是她起的,那是庄篁起的。
庄清流其实非常、非常不喜欢,那个时候跪在地上冲庄篁认真道:她应该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姓,为什么要随我?
庄篁很轻易地答:因为她只是你的随从,自然要跟随你。
自始至终,我师父就不在意她。庄清流拢着酒壶的指端虚虚搭在桌面,可是从小到大,烛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庄篁心里,我跟她天差地别。她一直觉着自己不够好,所以想证明给庄篁看。
梅花阑将她的话都听在心里,轻轻伸手,扶起庄清流的脸后,往她贴趴着的桌面前放了一张柔软的手帕。
我师父是个很说一不二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只要我犯错,就会连累烛蘅跟我陪罚。烛蘅始终一声不吭,心里却一直在拼命追我,我会的东西,她一定要练会,我学的东西,她就加倍去学。虽然不说出来,但在她心里,一直在跟我比较。
这样的关系,有时候让我一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但是我但凡不理她,她又会敏感,会多想。所以久而久之,这些年以来,我偶尔会喜欢一个人待在房子里,会躲避,会不想见她。她都以为我永远闲不下来,又在鼓捣什么要受罚的东西。
庄清流轻轻咳嗽了两声,脸转而按在手背上:梅畔,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学你们这里的笛子,很喜欢小人画,很喜欢带着全故梦潮的动物一起大合唱,很喜欢很多东西可是我每次自己偷偷鼓捣,就会受罚。烛衡也会跟我一起受罚,我每次让她起来、让她不要跪,她都不听。所以那些我很喜欢的东西,我后来都没有再学过,都不敢碰。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着,她就是我师父给我上的一层紧箍的绳索。
而烛衡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沉默着:我能怎么办。
庄清流耳边响着这样的声音,将头深深埋进了臂弯:我也很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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