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装傻,白衣青年无辜眨眼:并未。
罢了。思及对方只是个刚至化神的小辈,男人默默咽下后面要说的话,目不斜视地进了主卧。
左右他刚刚帮这个便宜师侄打伤了那道暗中窥伺的神识,眼前这卧房便算是报酬,他自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
无奈天不遂人愿,习惯以修炼消磨时间的男人才刚刚入定,卧房外便荡起一阵静音术法的涟漪。
修为心境远超此世,哪怕男人并未睁眼,也能清楚瞧见那白衣青年拎着酒壶蹲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鱼食,自以为隐蔽地和锦鲤嘟囔:感觉?什么感觉?
腿疼算吗?
自打入道以来,我还从未走过那么远的路呢。
睡我的床还嫌我,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人。
第201章
难伺候?
打从玄逸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
遥想他当年修炼之时,宗门林立,争斗繁多,别说其他,仅是呆在洞府里安稳修炼,都是一种奢求。
现如今不过是多走了一段山路,这个叫沈裴的晚辈就嚷嚷着腿疼,男人睁眼,透过门板看到对方揉腿的动作,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会是缥缈的首徒。
初来此世,他只掐算了与自己有关的机缘,那些关于沈裴的传言,玄逸自是一个都没听过。
但毫无疑问地,青年内里的骨龄极小,纵使放在他那个年代,亦可被称一句天才。
因为年纪轻,所以才会更骄纵些吗?
眼见青年自顾自地蹲在池边说了许久的话,男人总算知道,那莲花下的锦鲤为何如此肥硕。
若是每日都要来上这么一遭,没被撑死便是它们的造化。
然而沈裴却觉得自己这锦鲤喂养的极好,圆圆胖胖,摆尾抢食时还能多做一点运动。
循着惯例和鱼儿痛快吐槽一番后,他心情大好,饮下壶中最后一口酒,便解了静音术,慢悠悠晃去了客房。
表情纠结,识海里的龙猫双爪捂脸,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宿主,对方刚刚那副做派,早已被那位尽收眼中。
花费了无数心血装饰自己的小窝,哪怕是偏院书房,也被沈裴放了软塌暖玉,布置的极为舒服。
世人皆知,进入筑基后,修士便摆脱了凡俗的限制,无需进食睡眠,呼吸吐纳、行走坐卧,皆是一种修行。
可长春峰的这位却怪得很,不仅每日定时定点地安眠,甚至还会赖床闹觉。
而作为一个需要用灵石供养长春峰阵法的散财大户,沈裴平日里除了修炼,偶尔也会接些宗门发布的任务。
近来天寒地冻,他懒得出门搜刮秘境,便只在每月月初,去论道峰讲课,赚些最基础的贡献糊口。
书房和主卧的距离有限,纵然男人没有刻意窥探,也能听到隔壁小童敲门喊对方起床的动静。
和世人对仙家做派的幻想截然相反,长春峰上总是热热闹闹,两个小童叽叽喳喳地说着宗门里最新的八卦,如同枝头跳来蹦去的麻雀,摆明了和青年的关系极好。
直到睡醒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去论道峰报道打卡,沈裴一甩袖整理好衣衫,正要出院,便听得主卧的房门被人打开。
论道峰?可以带本我去看看吗?
言辞恳切,态度平和,男人长身玉立,确是一派君子端方。
但白衣青年嘴角的笑却因这一句话僵在了脸上。
论道峰,想想它和长春峰的距离,如果还要用走的,那他这双腿也不用要了。
于是,没等男人再张口说话,他便主动抛出灵符,招来了两只胖嘟嘟的白鸟:当然可以,师叔先请。
一言难尽地扫了眼那两只更适合送进酒楼的红顶仙鹤,男人上前,以指尖抵住青年眉心:带路。
下意识绷紧身体的沈浪浪:???
守在门口的青衣小童:哇哦。
闭眼,知道藏有上丹田的眉心对修士而言有多重要,玄逸尽量放缓语气,想你要去的地方。
缩地成寸。
下一瞬,沈裴便被论道峰顶的细雪糊了一脸。
没有鹤氅也没有手炉,他仅着一件单衣站在北风中,深刻怀疑某人是存心捉弄。
一旁负责维持秩序的年轻执事更是惊讶,快步上前,声音里满含担忧:沈师兄?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早?
莫不是因为昨日宗主收了新徒,对方心里难受或别扭?
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沈裴顿时很想跳脚:瞧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他就不能早来一回吗?
可想起自己转世重生前的懒散做派,他又觉得此番反驳着实站不住脚,只得憋着气闭了嘴巴。
掩去身形立于暗处,男人瞥了眼青年那微微鼓起的脸颊,仿佛又瞧见了对方蹲在池边腹诽自己的模样。
傻乎乎的,确实像个欠教育的小辈。
尤其是学堂里半大的内门弟子,好像都很喜欢对方,一个个挤挤挨挨地凑近讲台,更把青年衬得像个孩子王。
腰间挂着亲传弟子的玉牌,成功混进缥缈道宗的齐九朝自然也要来论道峰上课,在外人眼中,他刚刚踏入修真一途,最需要学些理论知识打稳基础。
拼命催眠自己只是个七岁的稚童,他似模似样地拱手行礼,对沈裴露出个亲近的笑:师兄。
师兄。
在其余同门只能叫沈师兄沈长老的时候,这般抹去了姓氏的称呼便显得极为特殊。
生来就对人类和动物的幼崽充满偏爱,上辈子的沈裴在听到这声软软的师兄时,确实是很欢喜的。
扪心自问,重生前的他对齐九朝这个小师弟虽称不上宠到极点,却也是算仁至义尽。
师尊乍然陨落,未留任何嘱托,他知对方心里念着那只破格入门的小凤凰,便将宗主之位拱手相让,孤身去往魔域,避开了一切可能的内斗。
然而谁又能想到,在沈裴亲手斩杀仇敌后,他那因天赋出众而被誉为算尽苍生的小师弟,竟会当着正道各门各派的面,亲口指认刚刚突破大乘的沈真人,是谋划所有灾难的祸根。
众所周知,在玄清真人去世后,论推演天机,除开尽得缥缈真传的齐九朝、修真界无出其右。
对方巧口一张、舌灿莲花,仿若亲眼所见,将青年所做的恶事娓娓道来,若非沈裴自个儿就是那个被陷害的主角,他恐怕也要信了齐九朝的瞎话。
精心编织数十年的大网一朝展开,铺天盖地,无处可藏,倘若沈裴没有在冰海下听到对方和系统的闲谈,他恐怕至死也想不通,他的师弟,为何会从刚见面起就开始算计自己。
如今重见这张略显眼熟的笑脸,沈裴再没了和对方好好相处的心思,甚至连做戏都懒得做,只淡淡点头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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