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夜谈(1 / 2)

周渡不吃植物的茎是因为它又苦又涩,还不入味,跟吃草没什么两样。

但折耳根又不同了。

它不仅全是根,味道还带着一点点鱼腥气,习惯的人可能觉得没什么,不习惯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的。

周渡就属于吃不下去的那一类。

这一捆折耳根下肚,他的脸色当即就泛白起来,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将胃里那股翻江倒滚的难受劲给压下去。

沈溪眨了眨眼,惊奇地望着周渡:“你真的都给吃下去了?”

他以为周渡吃一口就会吐出来。

周渡仰头又饮下一杯水压味道,总觉得嘴里还漫着一股苦涩,苦涩中还透着淡淡的腥味,对着沈溪一脸的惊讶,淡淡挑眉道:“你喂的,怎么可以不吃。”

周渡神情不带任何情绪,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沈溪从他微挑的眉梢里察觉出一点不对劲,转念一想,周渡对他向来宽容,刚升起的那点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消散了下去。

“你最好了。”沈溪大概是看周渡真的不能吃,笑着又给他夹了些别的菜,让他好好的压压味。

李鱼他们几个是吃惯了折耳根的味道,正值初春时节,地里的野菜刚生长起来,这折耳根也才初冒头,根茎鲜嫩,在锅里煮一会儿,熟透后,蘸着碗底的调料,又香又脆。

沈暮看着一桌吃得开心的人,也挑起一捆被煮得熟透的折耳根,用清水涮掉它外面的辣椒后,放在秦毅的碗中:“平安,你也尝尝。”

秦毅没有拒绝,尝试着吃了一口,英挺的眉头旋即一皱,这味道他也同样不习惯,好在他在外面行军打仗惯了,什么难吃的都吃过,尤其是在海上这些年,再腥的鱼也吃过,这会这股淡淡的土腥味,还可以忍受。

慢慢地就将这一捆难吃的折耳根全给吃了下去。

沈暮待他吃完,好奇地问道:“味道怎样?”

说难吃也有点,说不难吃也还能忍受,秦毅用手帕揩了凯唇,勉强道:“还行。”

一句还行,沈暮便领悟到他意思,后面也不再让他尝试了。

这顿火锅除了不能吃辣的孟夫人和秦毅两人,其他人还是吃得较为满意的。

尤其是是孟睢,吃完后还拉着沈溪详细起开着火锅店的事宜来。

此事不聊则已,一聊起来两人就没完没了,从选址一路商议到装潢,真是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县城,现在就把店给开起来。

若不是到后面孟夫人的身子太困乏,孟睢扶着她进屋歇息去了,他们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去。

周渡左右无事,顺手就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到厨房清洗。

他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腕臂,站在洗漱台旁,拿着抹布,动作轻缓地洗着碗。

沈溪跟孟睢谈完,才想起来自己的碗还没洗,匆匆忙忙在围裙上擦拭了一下手,走到厨房,看见的就是周渡这副微微躬着身在厨房里洗碗的画面。

心里暖洋洋地欣赏了会,走过去挨着周渡,从一堆碗碟中取出一个,也拿抹布慢慢地洗着。

感受到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气息,周渡微微勾了勾唇角:“谈完了?”

“嗯,孟夫人困了,孟公子哄睡去了,”沈溪随口解释了一句,清洗干净一个碗后,又问周渡道,“你怎么跑来洗碗了?”

周渡将两人清洗干净好一摞的碗碟控水放回壁橱里,无所谓道:“帮你分担点。”

沈溪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到耳中又觉得是一回事,没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周渡望着沈溪的笑容,自己心里也觉得舒心:“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你们的合作谈得很愉快。”

说起这个来,沈溪面含笑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点点忧愁来:“这开店的事是不愁了,可你会不会觉得火锅里的菜色太单一些。”

沈家在桃源村来说,可以说是伙食最好的人家,也幸亏是离村里其他住户远,若是离得近,每日到做饭的时候,口水都要给他们馋出来。

就这样,今天做火锅备菜的时候,也才划拉出十几个左右的菜,导致孟睢都还没吃尽心。

在自己家这样简单还好说,开店这样简陋却是万万不行,而且他们开的店还不是一家小店,而是类似酒楼的大店。

县城里的酒楼,哪家不是光招牌菜都有好几个,莫说是其他菜色,少说也有三四十道。

就他们稀稀拉拉的这几道菜,也太难看了些,可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还能怎么丰富菜品。

周渡拿着抹布擦拭着洗漱台和灶台见沈溪焦急的样子,安抚道:“你先别着急,你是做饭的,你一样一样慢慢想食材,总能再想出许多的。”

怕沈溪自己钻牛角尖,周渡又刻意提点了一句:“像你今日这折耳根就挺不错的,可能有人不喜欢吃,可也有喜欢吃的不是。”

周渡一开口,沈溪思绪清晰点了:“这个想法也不错,就是这折耳根只能在这个季节吃,过季就没了。”

沈溪说着思绪一转:“不过其他季节也有不同的野菜出来,我们完全可以根据季节来指定菜色嘛。”

“像春天有荠菜;夏天有蒲公英,马齿苋;秋天有秋葵;冬天有乌塌菜……”

沈溪掰着手指头,把各个季节的野菜如数家珍般都倒了出来。

周渡时不时地在一旁夸赞提点道:“不错,顺着这个思路,你再想想除了野菜,山上是不是还有其他山货,比如……”

沈溪眼眸一亮,惊喜地脱口而出:“比如木耳、香菇、草菇、杏鲍菇……这些晒干还能储存起来,加在一起零零总总也有十几个菜色了。”

沈溪越说越兴奋,怕自己忘记,忙跑出厨房,去取了纸笔过来,将他们想的这些全都记录下来。

写完后,他左右看看,又嘟囔起来:“这样看青菜是够了,可肉菜好似又不够看了,除了鸡鸭鱼肉,还能添些什么?”

周渡的目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注意到一碗今日沈溪杀野鸡时单独留出来鸡血,走过去,端过那碗鸡血,向他问道:“这鸡血你用来做什么?”

沈溪看着周渡手中的鸡血,把自己的想法道来:“明天做一道下饭的酸辣鸡血。”

周渡轻嗯了声,还不待他提点,沈溪就自己领悟到了:“鸡血,鸡血也是可以用来下火锅的吧。”

周渡含糊道:“都是用辣椒来入味的,应该可以。”

沈溪眼眸越来越亮:“鸡血可以,那同样的鸭血、猪血、羊血也可以。”

周渡赞同道:“是这个理。”

沈溪笔尖蘸墨,马不停蹄地又将这些记录下。

写着写着,他突然顿悟道:“既然鸡血可以用来下火锅,那鸡肠、鸡胗、鸭肠、鸭胗这些也是可以吧。”

周渡轻笑道:“你可以试试。”

沈溪的笔尾在头上轻轻敲了两下,思索了一阵,唇角微翘,一口气在纸上写下数十道菜品。

写完后,他看着密密麻麻挤满整张纸的一堆东西,松下一口气:“这下菜色总算是不寒碜了。”

周渡在一旁看着他纸上清秀的笔记,又给他提意见道:“除了在菜品上下功夫,其他地方你也要考虑周全。”

沈溪微微一顿:“其他地方,其他还需要考虑什么?”

周渡指着桌上用来做菜的一壶酒:“比如说酒。”

自古吃饭的地方就少不了有酒的介入,周渡稍稍一提醒,沈溪就立马打了个响指:“哎呀,差点把这个忘了。”

沈溪很快就把所有事都想周全了:“酒就让孟睢去联系酒家就可以了,其他的果酒我也会酿,自家的店需要,我今年就不把酿的酒给卖出去了,这样我们还能再赚上一笔。”

周渡静静听着他的安排,也不插话。

沈溪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店好像跟普通的小店完全不一样了,不像是一个古董羹店,倒像是一家正儿八经的酒楼了。”

他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开家可挣钱的铺子罢了,没想到这一通整下来,铺子铺得越来越大了。

周渡替他撩了披散在身上的发丝:“谁说古董羹就不能做成酒楼样式,没准你做成后,还能成为大庆一绝。”

周渡说得沈溪心中激荡不已,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想开一家闻名天下的酒楼,向世人、向那个人、向已故去的人,向小舅舅证明他可以,他可以将沈家的厨艺传承发扬下去。

可惜了。

沈溪放下笔,又揉了揉右手腕,心情渐渐恢复平静:“再说吧,能靠这家店挣到钱,可以让你不再去上山去打猎,我就很满足了。”

弄了半天,沈溪还是没有放弃让他吃软饭的想法。

周渡戳了戳沈溪的面颊:“就这么想养我,嗯?”

沈溪含笑道:“我不止想养你,我还想把你藏起来,可惜我没那本事,既不能养你,也不能把你藏起来。”

周渡轻笑道:“等你这个酒楼开起来了,你就可以养我了。”

沈溪摇摇头:“不能啊。”

周渡顿了顿身:“怎么不能?”

沈溪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道:“我出资的五百两里,有三百两是你卖熊所得,还有一百两是你的聘金,还有八十两是小舅娘给的,这四百八十两都是你的钱,我自己只出了二十两,所以这个店是你的,以后我还得靠你养。”

“……”周渡,“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

沈溪不同意:“那怎么行,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不等他说完,周渡不悦道:“所以亲夫夫也要明算账?”

沈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话道:“当然不是,可这家里谁出力多,该是谁挣的钱,就是谁挣的钱。”

周渡抬了抬下巴:“家里你出力最多,钱自然也是你的。”

沈溪抿了抿唇,摊手道:“可我除了做饭,什么也没有做,怎么能说是出力最多的。”

“会做饭就是出了最大的力了,”周渡给予他肯定道,“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沈溪不信:“哪有那么夸张?没有我,你还可以找其他做饭的人啊。”

周渡见他不信,也不解释什么,看厨房里没有什么地方要收拾的了,走出厨房,转身问道:“回家吗?”

gu903();时间也不早了,沈暮他们房里的灯都熄灭了,就他们还在厨房里点着烛火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