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刚抢步上前一把抱住善成,痛心疾首连声呼喊着善成的名字,善成只是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便昏厥瘫倒了。这时一直在这一带巡逻警戒的巡防营听见枪声,不少人跳墙冲了过来,口中大喊:“什么人?谁在那里开枪?”
那些和左钢对阵的几个人见状立即住手,不再打斗,背起两个受伤的同伙向栅栏门奔去。其中一个说:“怎么不打了?”另一个说:“把左钢打死了,任务完成。”还有一个人说:“还打什么,官兵来了。”
这时候,左钢才意识到,这帮人可能是倭寇潜伏的奸细,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击杀自己,刚才只是认错了人。误将善成当成了左刚,对此左钢是一头雾水,感到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丰掌柜带人埋伏在后厨的灶间,派出小厮紧盯二楼和垂花门那边的情况。随时有人向他汇报,所以他对前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厨师利用“龙王喷火”大闹“满庭芳”,火烧八仙楼。丰掌柜手下有点做不住,蠢蠢欲动。丰掌柜则稳坐泰山,冷静的观察着事情的瞬息万变。直到贾混混一伙人狼狈离开,丰掌柜开始觉得有点扫兴。那个给丰掌柜送信的小厮胆怯的问:“掌柜的,怎么咱们的参赞也跟着贾混混一伙走了?”丰掌柜不屑一顾,嘟囔着说:“八格牙路,你懂什么,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
丰掌柜的人都觉得甚是无聊,躲在灶间烟熏火燎,替人添材烧火实在是无趣无奈。直到厨房里跑出去救火的人陆续返回,他们尚在眼巴巴等着丰掌柜的命令。丰掌柜表面冷若冰霜,内心则心急火燎。他暗暗咒骂贾四,这么一个十足的混蛋,这演的是哪一出?钓鱼不成反叫人家把鱼钩给砸了。他忽地立起,正打算拂袖而去。忽然一个小厮跑进来报告:“来了,那家伙来了。”丰掌柜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兴奋不已。“快说,什么情况?”
小厮着急的说:“贾混混他们刚走,突然闯进来一个大汉,手使一对三节棍,前来搭救那个纵火的厨师,正和贾府的人撕打。”丰掌柜忙问:“你可认出此人是谁?”小厮支支吾吾的说:“我看他可能是左钢,前日在恭王府后门,我见过他。从他身上穿的道袍看,又很像岫云寺出家的那个人。”小厮说的含糊不清,丰掌柜听罢却眼前一亮,他心中暗想,之前派去岫云寺的人跟丢了线索,莫不是他们跑到这里了。既然如此,这个大汉应该就是今天这出戏的主角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开始回溯之前发生的种种情节:贾四他们煞费苦心上演这出闹剧,设下圈套引蛇出洞,企图一举擒拿左钢。左钢自作聪明将计就计,试图就此抓住贾四通敌的把柄。岂料事情的发展阴错阳差,有些出乎双方的预料。左钢为试探虚实,派厨师演出“龙王喷火”投石问路。不料却被贾四看破,厨师被擒导致纵火烧楼。贾四等见事情败露草草收场一走了之。这时候左钢现身,伺机搭救厨师,实乃常理之中。
想到这里,丰掌柜不再犹豫,吩咐手下除继续监视八仙楼动静外,其余人员暗中跟踪那个搭救厨师的神秘人,密切注视下一步的发展。后来发现一帮叫花子抢走那个神秘人,又被一哨官兵截获。官兵却莫名其妙放走神秘人和那个花子头。这一切都被丰掌柜看在眼里,他认定那个企图搭救厨师的神秘人就是左钢。于是他下令一定要诛杀此人。
这才上演了厢房设伏暗算善成,追杀到后院林地,封堵了栅栏门等一系列戏码。关键时刻丰掌柜亲自出马,举枪射杀了善成。这时候他坚信被他击杀的就是左钢,那个从朝鲜回来的大清武官,也是威胁到他和他的谍报机关生死存亡的人。至于那个出面帮助左钢的花子头,虽觉可疑,但他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不相信一个叫花子能够有多大的能耐。
再说贾师爷等人还没有回抵贾府,半路上接到消息,说八仙楼有变,一个大汉要救走厨师,正在撕打。他随即带人掉头往回跑,距离八仙楼不远处,遇到了那几个留守在八仙楼的家丁,他们趁看管的兵勇不备,正狼狈逃回,贾四命人将他们身上的绑绳解开。他气哼哼的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们给捆了?”被捆的家丁哭丧着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贾四。贾四很纳闷,问道:“你们遇见官兵,这伙官兵是哪部分的?”家丁回答:“我们也说不清,听他们相互交谈的话语中,他们好像是九门提督属下的巡防营,奉调检查这一带防火事宜,不巧被我们撞上。”
贾四无可奈何,既然人都回来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问:“那个厨师怎样了?”一个家丁回答:“早已经死了,有一个大汉闯了过来,想要搭救他,被我们打跑了。”贾四一听忙问:“大汉,那来的大汉?长什么样?”他很在意和厨师有关系的人。家丁说:“穿了一身道袍,出家人打扮,但我看他不像是正经佛门弟子,手里拿着三节棍,武艺很是高强,上来就和我们撕打,有点混狠不讲理的劲头。”
另一个家丁说:“我上次去嵩祝寺见过他,在三遇村左老二家似乎也有这个人,只是记不太清楚了。”这时贾四忽然记起,那日曾经有个家丁和他说起过这件事,当时没有当回事。他脑子里乱混混,无法将三遇村、嵩祝寺、八仙楼和一个出家人、大汉联系起来,一时也搞不清楚头绪,疑惑不解。
贾四吩咐那几个逃回的人掉头,和他一起重新杀回八仙楼,想找那帮官兵理论一番,起码要查清被他们扣留的出家人是怎么回事儿。还没有起步,一个人骑马追了上来。来人奔至近前,滚鞍下马朝着贾四抱拳施礼说:“贾师爷,王爷请您立刻回去,说有紧急公务不能耽搁。”
贾四自然不敢怠慢,带领众人急忙返回贾府。他前脚迈进客厅,后脚还没有跟进,就见贾混混的一只茶碗迎面砸了过来。吓得他急忙躲闪才没有被砸到头上,可是跟在他后边的一个家丁却躲闪不及,实实在在地被砸了个乌眼青。贾四见状吓得浑身筛糠,急忙跪倒连连磕头,嘴里结结巴巴的说:“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大人责罚。”贾混混蹭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立起来,气哼哼走到贾四面前,不容分说抡圆了胳膊,对着贾四就是一个大耳光。
“你他妈的真是个大混蛋。”贾四被打了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贾混混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贾四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说你个混账玩意儿,自吹自己是智多星吴用,我看你他妈的,真的无用,愚蠢至极。好好的一出戏愣是叫你给演砸了。”贾四半边脸涨红,脸上明显突出了四个手指印迹,火辣辣的痛疼难忍。贾混混也抖搂着手,刚才用力太猛,这一巴掌搧出去,搧的他自己的手指手掌钻心的疼。
此时贾混混一刀砍了贾四的心都有,根本顾不得手疼。他破口大骂贾四:“这算什么锦囊妙计,自吹自擂一举除掉什么心腹大患。结果人没有逮着,火烧了八仙楼。八仙楼掌柜的赶去报案,官府已经来人上门问罪,九门提督的人也过来了,追查火灾起因。这也就罢了,日本公使馆来人,说你冒充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先生。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差点把天给捅漏了。你死了,就是死了一个臭虫,反把我也连累了,这下连总理衙门都受到牵连,李中堂李大人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呢。”他又气又恨,急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磨磨,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刚才在八仙楼里上演的那场闹剧。贾王爷设宴招待日本公使参赞小村寿太郎,完全是一场假戏。贾王爷是贾四手下一个家丁扮演,小村寿太郎是贾四从日本公使馆找了一个翻译冒名顶替。假戏真做,企图吸引左钢上钩,一举将其擒获。殊不知早在贾四跨进垂花门的第一步,却被八仙楼的一个厨师发现,他一眼就认出了贾四,这个夺嫂害兄的仇人。他再也无法遏止积蓄多年的仇恨,借一盘“龙王喷火”的名肴混入“满庭芳”,试图一刀杀了贾四。只可惜贾四事先埋伏了家丁,人多势众,厨师难以如愿,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贾混混转了几圈磨磨,甩脸看见贾四还在地上趴着,气呼呼的问他:“我听说有一个厨师要杀你,这是怎么回事?”贾四啃啃迟迟,有心不说,又害怕贾混混不依不饶,日后露馅儿更加不妙。他狠下一条心便编造了一堆假话,说自己多年前认识了一个秀才,秀才娘子如何勾引他,他一时经不住诱惑,带走了他的老婆。那秀才是个情种,思念媳妇的心重,竟然积郁成疾死了。不曾想秀才有个弟弟,几年后成了八仙楼很有名气的厨师,他便借此机会为兄出气,实施报复。他杀人报复未遂,事情败露,便利用手里的“龙王喷火”点燃了桌布,企图将他们都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