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抓刺客搏命救大帅 报私仇至死拉垫背(1 / 1)

甲午轶事 庑桓 1821 字 3个月前

姬释筌心情紧张但表面并不表示出急躁,一边往前逼近,一边嬉笑着说:“这是何苦来着,朋友,大可不必,有什么过不去的。……”同时用胳膊肘来回晃动,示意后边的人赶紧到后墙外准备,看看有没有隐藏着接应的人。他絮絮叨叨不停的说,意在分散蒙面人的注意力。

靠近南墙根时,蒙面人突然哑声大喊道:“鸭子来了,鸭子来了!”但是没有听见墙外的声音,他不甘心又叫了一遍。稍迟疑片刻,墙外传出一声“煮熟…,煮熟了,”紧接着又传出一声沉闷的惊呼“哎呀…”。

蒙面人听见墙外的回答有些异样,脸色骤然紧张。姬释筌始终紧盯着他,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他猜出蒙面人已经知道墙外发生了变故。他对蒙面人说:“你走不了,不如这样,你放开大帅,我代替大帅做你的人质,我能送你出去,卫队营的弟兄都听我的,我能保你安全离开。”

叶志超虽然被擒,一听此言忙说:“是啊,是啊,你放了我,我保你安全出去。”此刻姬释筌突然转头大喊:“不好,有人跳墙进来。”蒙面人顿时一楞,正待回头观看。姬释筌趁其惊慌瞬间,急速从自己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抛出去,恰好击中蒙面人的手背。只听得“当啷”一声,蒙面人的钢刀掉落。叶志超一看机会来了,不顾一切的挣脱蒙面人手臂,抽身脱离控制跳出半丈之余。

蒙面人手被匕首划破鲜血直流,他顾不得疼痛,正待弯腰捡起自己掉落的钢刀。姬释筌等人已经飞步近前,两三把钢刀直逼胸前,其中有一把钢刀斜向里砍向他的脖颈。他急忙往后倒退,但已经来不及躲闪,刀尖直接划破他的面颊,连同他头上蒙着的黑巾一同撕了下来。大家一看,不约而同的惊呀不已,“啊!”的一声。原来此人都认识,正是卫队营的阿彪。

姬释筌亦是暗自吃惊,虽然刚才逼近时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从身形到步态似乎相识,尤其是他后来喊出的两句话,尽管伪装了声调,哑里哑气,难掩其淮西口音。姬释筌冷笑一声骂道:“好你个大胆的阿彪,你这是找死啊!”

此刻另一把钢刀直刺阿彪胸膛,叶志超慌忙大喊:“不要杀他,留下活口。”持刀的亲兵急忙收手,钢刀停在半空。阿彪顺势咕咚一声趴倒在地,探身去摸那把掉落的钢刀,早有人一脚将钢刀踢飞。阿彪自知求生无望,仰天大喊道:“大哥,小弟这就来了。”说罢飞身而起,直扑面前的一把钢刀,双手握住刀刃狠命往自己胸膛扎去,顿时鲜血喷涌瘫软跌倒。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不已,一场闹剧戛然而止就此结束。

叶志超走上近前,看着浑身抽搐血流不止的阿彪,恶狠狠的吐了一口老痰,愤愤的骂道:“该死的王八羔子!”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退下。姬释筌即刻指挥众人,收拾残局打扫战场,命人拖走半死的刺客。叶志超怒气冲冲一言不发往回走,快进大帐时,一个亲兵急匆匆赶上来,打躬侧身向他禀告:“大帅,刺客已经死了,不过…”。叶志超说:“不过什么?”亲兵略一迟钝说:“不过,那个刺客临死时说,是姬释筌姬管带让他干的。”叶志超怒不可竭,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胡说八道,临死还想害人。”他想了想又问:“他还说了什么?”亲兵回答:“没有,我们再追问,他已经断气了。”

叶志超狠狠的叹息一声,回头对身后的随从低声耳语几句。那人急忙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姬释筌从后边赶了过来,急忙走进大帐向叶志超回禀善后情况。

此刻叶志超十分懊恼又有些烦躁,他一路上思前虑后,始终想不明白,这个蒙面人竟然是自己的同乡,他和自己何仇何恨,为什么冒死行刺?他余怒未消,忿忿不平的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两眼盯着姬释筌呆呆的发愣,足足有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姬释筌不敢吱声,傻傻的默立在大帐中间,被叶志超看的头皮发麻不知所措。他知道今日之事必然牵连到自己,怎么说那个蒙面人也是卫队营里的兵勇,刺杀大帅可不是小事。联想到自己和筱蓉的关系,曾经使得大帅不快,是不是大帅又忌恨起之前的往事。姬释筌胡思乱想心情十分紧张,心脏不由得噗通噗通乱跳。这时叶志超突然问道:“那个蒙面人是你卫队营的人?”这句听起来音调不高的话,吓得姬释筌一个愣怔,他赶紧回禀:“是的,大帅,他前不久才从奉军那边调来补员,小人对他不甚了解。”

“姬释筌,刚才的事你做何解释,卫队营里出了刺客,你难道没有责任。”叶志超不紧不慢的追问。

“回大帅,小人罪该万死,死罪,死罪。都怪我管教失察,疏于防范,竟然没有发现如此歹毒之人,小人甘愿领罪受罚。”说着姬释筌赶紧跪下磕头。叶志超却仰面哈哈大笑,随即离开座椅走到姬释筌跟前,双手将他扶起说:“释筌啊,我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刚才你临危不惧救下我的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来怪罪之理。”姬释筌站起一边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一边回话:“大人言重了,保护大帅是属下的责任,再说大帅是贵人自有天佑,岂是尔等毛贼可伤。”

“话虽如此,毕竟是你有勇有谋,果断机智。尤其替换本帅以命相抵,真的令人感动。”说罢叶志超拱手相谢一揖到底。姬释筌连忙双手相搀,口中念念:“折杀小人,折杀小人。”正说间,几个副将相继进来,纷纷看望叶志超致慰压惊。叶志超一边应酬众人一边説:“今日之事,不可传扬,严格保密,凡有嘴快者严惩不贷。”转而对姬释筌说:“迅速查明刺客的来历,找到幕后黑手。”姬释筌诺诺连声退出大帐。

其实行刺叶志超一事的来龙去脉不甚复杂,几经询问便水落石出。原来前次在成欢驿作战,叶志超的属下伤亡较多,出现战斗减员。其中有些兵勇仓皇撤退慌不择路,经过一处峡谷断崖时道路狭窄,有人被推挤坠崖,由此发生殴斗内讧,打伤人命。事后追究责任时,有人逃避追责,故意诬告一个叫王旃礼的人。说他临阵脱逃打死阻拦他的兵勇。此事上报叶志超后,叶志超未及详查,便同意下属的意见,当即下令将其军法处置。退到平壤之后,叶志超和丰升阿商量,从奉军当中抽调一些淮西人补充其缺额,当时卫队营也增添了几个新兵。从奉军中调来的兵勇中有一人是王旃礼的兄弟,名叫王旃彪,大伙都称其为阿彪。

王氏兄弟二人自幼父母双亡,哥哥很早便给本村富户放牛种地,以此养活幼小的弟弟,二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常言道长兄如父,王氏兄弟情深自不必多言。闹捻军那年,哥哥被东家怀疑偷窃遭到毒打。他一气之下便偷偷参加了捻军,临走那天夜里给弟弟留下几吊钱,兄弟俩抱头痛哭。捻军失败他被裹挟当了清军的一名兵勇,来到聂士成的大营当兵吃粮。

王旃礼走后,王旃彪在村里继续扛活,只身一人孤苦伶仃更受大户人家的欺负。长期以来,他渐渐养成孤僻冷漠的性格,少言寡语不与人来往,每当受气委屈时总是想起哥哥。一天听说镇上来人招兵,便同一个邻村放牛娃偷偷当了兵。他所在的营队奉命出关剿匪,后来负伤留下,被编入奉军。事也凑巧,哥哥和弟弟两人所在部队先后都调来朝鲜,但从未有见面的机会。好不容易弟弟打听到哥哥的消息,却是哥哥被处死的噩耗。之后阿彪渐渐知道了哥哥的死因,是含冤被屈,便产生了极强的报复思想。

这件事被混入清军的倭寇奸细掌握,他们通过几个闵丙奭的府兵主动接近阿彪,挑拨离间极力煽动阿彪复仇。阿彪调入卫队营后,便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伺机下手。这期间又得到倭寇奸细小恩小惠的利诱蛊惑,阿彪逐渐蜕变成铤而走险的刺客。叶志超去七星门视察,中途折返这件事本是他自导自演,知道的人只有他本人和几个少数亲信将佐。即使是这几个亲信也是临时告知,他身边的其他亲随卫队全被瞒过了。途中他突然屏退左右,进入一间无人居住的空房,改换装束,命令随行偏将临时代替他继续前往七星门。他自己则带领在附近候命的另外一队士兵绕路返回大营。这队人虽然隶属卫队营,但不是嫡系亲兵,其中不少是后补兵勇。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和叶志超接触较少,只有带队官佐和少数几人认识他。叶志超此举是防止事前泄密,徒劳无功反被人笑。因为他知道姬释筌在卫队营威望较高耳目众多,不得不防。同时他也清楚这队外围兵勇多是新近调入,临时组队,很多人不认识他。叶志超怕人认出恐生不测,自己也稍微换了装束,临时穿了一套兵勇的号坎,混在队伍当中。

这队人中便有阿彪和两个早已经被倭寇奸细收买的内奸,他们跟随叶志超返回大营。其实从一开始阿彪就认出了叶志超,叶志超插入行列,排在阿彪前面的第二位。这是阿彪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靠近叶志超。他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刺杀叶志超的绝好机会,如果错过可能再也没有了。于是阿彪乘人不备突然发动袭击,打乱了叶志超苦心安排的计划。

阿彪自进入卫队营,结识了混入卫队营的内奸,三人便加紧谋划刺杀方案。这两个人也是同阿彪一起调进来的,之前同在奉军当兵,虽然相识但来往不多。自到卫队营后在一个大锅里吃饭,越混越熟成了知己朋友。这两人帮他想了好几个办法,但都没有实施的机会。在设想的几套方案中,最重要的是得手之后如何脱离险境。他们自称,同闵丙奭的府兵交情深厚,能够得到当地天道教的援助,随时可以联系他们的人在外接应。事后躲藏于平壤老百姓家里,万无一失。为此,阿彪和他们二人曾经去营地周围、墙里墙外看查了地形,准备了匕首、白灰、毒药、蒙面黑巾等应用之物,先后设想了各种不同情况的应急措施。恰巧,这次叶志超回营的路线正和阿彪设想的相似,他便当机立断给两个同伙发出暗号,决定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