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出暗道被困虎狼窝 穿敌服无奈出城门(1 / 1)

甲午轶事 庑桓 1567 字 3个月前

果珲罡喝下老人刚熬煮的一小碗小米稀粥,精神恢复了不少,嘶哑的嗓音也能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声音。这时渊男柬请的土郎中赶到了,他给果珲罡清理伤口,从伤口处取出了一粒子弹。之后在伤口处漫敷一些创伤药粉,重新包扎了伤口。郎中说村里还有人等他去看病,便欲匆匆离去,临走他嘱咐说:“虽说只是皮外伤,但伤口遇水已经感染化脓,必须及时换药消毒。将养半月如果不出意外会慢慢好转。”他留下几包配制的草药,嘱咐了内服的方法,便匆匆离去了。

老人端来一碗熬好的中药,左钢用小勺给果珲罡服下。果珲罡渐渐能够说话,他问左钢这是什么地方?如何就跑到这边了。左钢讲了发现闵丙奭通敌之后,将计就计出城诈降、伏击倭兵的过程,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左钢说:“起初我们听说您在玄武门战死,后来又说下落不明,我们都急坏了。”果珲罡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左钢按住躺好。他长叹一声,简要回顾了玄武门失陷后化装出城的一段生死经历。

原来,玄武门失陷左宝贵战死,果珲罡带队支援,冲上玄武门后仍然不敌倭兵的炮火,清军死伤严重几近全军覆没,无奈之下果珲罡等少数人只得从城楼上的暗道撤出玄武门。暗道出口在城下一家商铺的后院,后院有一排马厩和两间草料棚,暗道出口就在草料棚内一堆柴草的下边。

果珲罡几人钻出暗道,刚进草料棚,就听见前院正房内传出杀猪般的哭喊嚎叫。果珲罡等不敢怠慢,蹑手蹑脚靠近那间正房,从这间房的后窗听见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后窗是一个窄小的高窗,距离地面较高,果珲罡需掂起脚尖才能看见里面的情况。他顺着窗扇的缝隙往里观察。屋里有两个倭兵正在殴打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老妪蜷缩着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嚷,两只手死死的抱着一个木头盒子。一个倭兵一只脚踩在老妪的后腰,使劲的抢夺老妪的盒子。

看见这一幕,果珲罡怒火中烧,顾不得自己的伤痛,他朝后伸手接过旁边一个兵勇的大枪,推开窗扇朝屋里那个倭兵开了一枪,倭兵应声到底。另一个倭兵顿时懵圈,回头看见后窗口伸进来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哇呀一声扭身便跑。果珲罡等绕到屋前,从正门进来。此刻倒在地上的老妪已经无力叫喊,受此殴打惊吓,昏厥过去,怀里仍然紧搂着她的盛钱盒子。果珲罡一面命人将老妪抬至土炕后边,用破旧被褥遮盖严实,一边用枪托凿开后窗的窗扇,几个人跳窗返回后院。

大伙十分清楚,此时不敢再走正门,街面上双方交战未停枪声不断,倭兵人多势众。刚才逃走的那个倭兵必然去叫人来救,很可能撞在一起,所以跳窗出去不失安全之策。

果不其然,果珲罡等人刚刚离开,街面上十几个的倭兵端着大枪冲着正门而来。他们对着早已撞开的大门里边胡乱打了几枪,冲进屋里。屋里仅剩下那具倭兵的死尸,看不见其他人。倭兵为首的是一名军曹,他又问了情况,逃走的那个倭兵指着敞开的后窗,乌拉乌拉的说了一堆,意思是清军可能从后窗逃跑了。

倭兵军曹无奈,命人将那个死去的倭兵拖走,他自己带人从正门退出,又绕到房子后边进了后院。他向四周看看,这里人迹皆无,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迹象。这时街面上有倭兵大喊大叫“撤退,撤退了。”军曹看看跟在身后的众多倭兵,便命令他们返回,仅留下三个人跟着他。他带着三人走近马厩,然后进到草料棚旁边四处张望。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两间看似不可能藏人的破棚子,突然从柴草垛里钻出五个清军。这正是果珲罡和他的四个亲兵,他们举枪射击,几乎是弹无虚发,一阵排射将近在咫尺的倭兵击倒。

刚才果珲罡等人跳窗来到后院,发现此处是块绝地。街面和后街都能听见枪声和倭兵叫喊的声音,一时无路可走。果珲罡实在想不出办法,又听见倭兵进了后院的声响,知道无路可退。情急之下,几人只有暂避于柴草垛里。他们看见倭兵逼近草料棚,马上就要被敌人发现。果珲罡暗自吩咐亲兵,此刻唯有拼死一搏,随即冲出开枪射击。

倭兵军曹等人并无防备,被果珲罡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未及看清对方面目,便一命呜呼了。果珲罡知道此乃险棋,敌人就在不远处的街面上,枪声一响必然会招引来倭兵。他立即下令将被打死的倭兵尸体拽进柴草垛旁边,把他们的军服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打算化装成倭兵模样混出去。恰在此刻,街面上听见枪声的几个倭兵再次冲进后院。他们看见已经穿着日本军曹服装的果珲罡,便远远的问了一句:“你们干什么呢?部队撤退了,别在这发洋财了。”

果珲罡用日语回答:“没捞到什么好处,只抓了一个清军逃兵。”那几个倭兵便不再理会,三三两两向街面上走去。果珲罡等人佯装倭兵,押解着一个清军兵勇,混在倭兵人群当中,随着人流走向玄武门城门口。果珲罡走的很慢,假装催促威吓那个清军俘虏,实际上他在想如何逃脱的办法。

到了城门口,一个倭兵队长截住果珲罡大骂:“八嘎呀路,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走,后边清军马上就要反攻了。”果珲罡立正打了个敬礼,他说:“报告队长,押解的这个俘虏受伤了,所以慢了一点。”果珲罡听到清军反攻这句话,突然灵机一动,所幸拖到清军打来,来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突然袭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岂料那个倭兵队长一把将果珲罡等人押解的兵勇拽了出来,举起军刀大叫:“八嘎呀路,我砍了你。”此举确实出乎果珲罡的意料,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说:“队长,这个清军已经投降,他还缴出了上供的孝敬钱。”说着拿出一摞银元递了过去。那个队长扫了一眼银元,眯眼一笑,放下军刀接过了那摞银元,在手中颠了颠。他说:“那好吧,看在钱的份上,把他送战俘营。”言罢便不再理会。

果珲罡暗捏一把冷汗,不敢再多做停留,随着倭兵人流匆匆走出城门。往前走了不远,果珲罡正待伺机逃走。突然看见七八个倭兵站在路边,他们看押着十几个负伤的清军兵勇,看样子是他们抓获的清军俘虏。为首的一人看见果珲罡几人也押着一个清军,便摆手示意让他们站住。果珲罡等人走到跟前,为首那人比比划划的说,要将他们押解的清军兵勇留下,由他们一同押走。果珲罡几人立即紧张起来,本以为伪装押解,藉此骗过敌人,如今反倒弄假成真,给敌人送到手里了。此刻又一时无计可施,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果珲罡假装没有听懂对方是什么意思,故意说:“你们大大的辛苦,我们不累,感谢,感谢!”

倭兵为首那人立刻大怒,怒气冲冲的说:“八嘎呀路,你听不懂人话,什么辛苦不辛苦,由我们统一押解。”果珲罡这边干着急无话可说,再僵持下去必然露出破绽。况且果珲罡几人只有果珲罡一人会几句日语,其他人一句也不懂。

正在此时,后边一个倭兵队长赶了过来,他一边催促队伍快走,一边指着收容俘虏的倭兵骂道:“八嘎,别挡着路。”负责收容的倭兵头目当即立正敬礼,正待张口汇报,岂料倭兵队长并没有理睬他,而是先对着那个清军俘虏咧咧嘴说:“是你啊,跟着我们好好干,说不定还能发大财呢!”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此情景急的果珲罡手心里攥出了冷汗,后边的一个亲兵碰了一下果珲罡的后腰,意思是说:干脆!跟敌人拼了!果珲罡表面沉稳冷静,心里狂跳不已。倒是那个扮做俘虏的亲兵突然哈哈大笑,看上去若无其事的走出队列,上前一步对着倭兵头目说:“我跟你们走。”当然他说的是安徽土语,倭兵们谁也听不懂,但从他的神态和举动,倭兵头目知道他同意随着几个俘虏一起走。其实他是说给果珲罡他们听的,意思是千万不要因为救我,一时冲动吃了大亏。

果珲罡扫了一眼四周,路上倭兵络绎不绝,前后都是敌人,此刻动手绝无胜算。无奈之下,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被倭兵扣押。果珲罡几人仍然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慢悠悠接着往前走,偶尔回头看一眼,其实内心极不平静。其中一人突然蹲在地上,哇哇的口吐酸水,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就像患了什么急病一样。果珲罡几人立即围拢过来,有人给他拍打后背按摩前胸,另一个人则用一把树枝树叶给他搧风散热。路过的倭兵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唏嘘不已问候几句“真是倒霉,得了急症,这鬼地方水土不服”,“前几天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