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士成和亲兵赶到近前,看清楚被绑在拴马桩的人正是卫队营的管带姬释筌,不禁大吃一惊。他连忙问行刑的几个兵勇:“这不是姬释筌姬管带吗?为什么杀他?”那几个兵勇连连摇头,为首一人说:“聂大人,我们一概不知,只知道大帅暴怒,军令如山立斩不饶。”再看姬释筌虽然被塞住了嘴,却使劲的跺脚挣扎,口中不停歇地发出呜呜叫声,明显是不服气的表象。聂士成说:“暂且停止,少待片刻,我即去面见大帅问清原委,再斩不迟。”行刑兵勇面露难色,聂士成知道这些人未必听自己的话,他命令随行属下说:“看住了,我出来之前不能动。”说毕即刻抢步走到帅帐门口,期间早有人进帐通报,“聂士成聂总兵到”。
大帅营帐内,烛光闪烁忽明忽暗。只见叶志超额头青筋暴涨,气呼呼的来回踱步,口中一个劲的重复一句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猛然看见聂士成进来,先是一愣,稍微喘息一下儿凝神片刻,神色稍稍平静,便劈口问道:“前边军情如何?”聂士成急忙上前躬身抱拳施礼,说道:“大人,船桥一带战事正酣,马玉昆将军英勇作战,倭敌不支败像已经显现。”叶志超依然心不在焉,胡乱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聂士成看着叶志超愤怒的样子,感觉必定出了大事,否则大帅不会如此反常,心神不宁。他连忙说:“大帅,我刚才进来,看见营门口杀人,不知所为何事?”
叶志超见问不由的有些羞愧,只是昏暗的烛光下不易察觉。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口中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说道:“嗨…说起来丢人哪!”叶志超毕竟和聂士成走的很近,事到如今,有些事便不再瞒着他,于是叶志超简要概括的讲了出来。他说:刚才下边的人向他禀报,他的侍妾筱蓉和她表哥姬释筌私通怀孕,近日堕胎被人发现事情败露。筱蓉即和姬释筌谋划毒死亲夫,所幸被人及时察觉,才不至于被奸人所害。叶志超说到伤心处,拉住聂士成的手说:“老弟啊,险一险我就一命呜呼。不杀此人我还有何面目枉活世上。”
聂士成听罢亦觉气愤,但仔细思忖,又觉得此事疑点颇多。他忙问道:“大帅,这件事证据可靠否?可有人证物证?”叶志超回身坐在帅椅之上,嘿嘿的冷笑一声。他说:“还要什么证据?那个早产的死胎已经找到,那碗投毒的茶水就在那边,从小贱人身上搜到了砒霜。”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包,推到聂士成面前。聂士成小心翼翼拿过来看了看,无色无味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又问:“大帅,这奸夫淫妇可有口供,他们已经认罪?”叶志超脸色铁青,扭曲的面容狞笑着说:“哪里有什么口供,她致死也不会承认,铁证如山还要什么证据?”聂士成想了想继续说:“大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以前怎么一点也没有听你说起。”
“就在你进门之前刚刚发现,气死我了!”叶志超依然肝火旺盛,愤愤的回答。聂士成继续说:“大帅,您先冷静一下,我看此事有些蹊跷。”说着将帅案上的一杯水递给叶志超,此时叶志超也感觉到自己在暴怒之下头痛难忍,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气呼呼地端起聂士成送过来的那杯水,猛的喝下一大口,试图压压胸中的火气。聂士成说:“大帅,辕门外绑着的可是姬管带?”叶志超气哼哼的回答:“正是这个奸人。”
“是刚才将他抓获的吗?”聂士成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是他自投罗网,我正要派人抓他,他却撞上门来,活该他倒霉,”叶志超回答。
“这么说,难怪姬释筌不服气了,我刚才进辕门,看见他被五花大绑梗着脖子乱跳,似乎有话要说。”聂士成盯着叶志超变颜变色的脸,放低声音说。叶志超双手抱头一声不吭,聂士成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既愤怒又复杂,不言语就是默认。他便转回身冲帐外说道:“将姬释筌推回来!”
帐外有人将姬释筌带进大帐。聂士成命人将他口中堵塞之物取出,励声喝道:“大胆姬释筌,你可知罪?”姬释筌喘息片刻说道:“大人,冤枉啊,属下不知身犯何罪,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我。”聂士成冷笑一声说:“你与你表妹作奸犯科,人证物证具在?还想抵赖不成?”姬释筌一听此言,既恼怒又委屈的说:“大人,这是天大的冤枉,何人编造如此子虚乌有的谎言,我和表妹绝对是清清白白,如何就作奸犯科。”叶志超猛然拍案站起,冲着聂士成说:“老聂,休得与他胡搅,此等奸徒岂会认罪?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带王兴进帐。”
过了一会儿,一个亲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抱拳回话:“大人,王兴不见了。”叶志超有些吃惊,忙说:“拿那个物证上来。”一个亲兵拎着一个布包进帐,将布包放在地上。聂士成命令将布包打开,只见一团血肉模糊、胎儿模样的肉体摊在地上,散发着腥腐臭味。聂士成看了一眼难辨何物,连忙命人叫随队军医前来辨认。
军医听传走进大帐,问清楚是由,便开始检查那团血肉模糊的肉体。他取出手术刀、钳子、镊子,一边刨切一边仔细翻看,好一会儿才说:“大人,这不像是个人的胎形,我看像是一只死猫死兔什么的。”此言一出,叶志超“哎呀”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聂士成看着军医呆呆的发愣,好一会说:“你可查仔细了?”那军医擦拭着手里的器械,喃喃的说:“大人,我不会看错。”姬释筌见此一幕急切的说:“大人,这和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冤枉到我身上!”
聂士成看着眼前的混乱情况,一时也捋不出个头绪。他一边命人给姬释筌松绑,一边问他:“且不说此事,我问你,你来找大帅何事?”于是姬释筌便将刚才军械库弹药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未等姬释筌说完,叶志超励声问道:“谁人如此大胆?竟然盗窃军火,带库房管事的来问话。”
管库哨长随即被带到大帐,叶志超追问弹药的去向。那人吓得哆哆嗦嗦拿出几张单据说:“大人,这是前几日王兴拿来的提货传票,他说是大帅让他取走那些军火枪械,前边打仗急需使用,我看上边有大帅的亲笔签名,便如数给了。”叶志超一把夺过那几张纸,仔细一看,果然有自己的签字。他再认真端详,发现竟然是假冒的签名,从字体形状看,外人很难识别,只有叶志超辨认得出来。他气脑之急口里连呼:“假的,这签字是假的,我根本没有签发过这样的命令。”盛怒之下叶志超飞起一脚,将那管库哨长踢了一个趔趄,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真假不辩。”转回头他喝道:“带王兴来审问?”聂士成见叶志超已经气的糊涂,明明刚才有人已经回禀,王兴不知去向,他还大叫带王兴。这时帐外亲兵回禀说:“大帅,营房里外都找了,没有找到王兴,现将贾帮带找来回话。”叶志超听罢喜出望外,忙传令:“带贾帮带进帐。”
贾帮带抢步进入大帐,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他一边磕头一边说:“私提弹药的事,我一概不知情,都是王兴一人所为,他没有向我说过一个字。”叶志超一头雾水,转回头斥责姬释筌:“你身为卫队营管带,弹药丢失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点不知道?”姬释筌忙说:“大人,您有所不知,我来咱们卫队营之前,一直就是贾帮带管着军械库,后来便沿其旧制,一直都是由他监管。直到今日果珲罡大人着急要提军火,一时找不到贾帮带,我才前往军械库,发现库内已经空空如也。”
聂士成听罢,一时也辨不清谁是谁非。叶志超看着姬释筌冷笑几声说:“姬管带,你身为卫队营主官,不该为此事负责吗?这也冤枉你了吗?”说着他一挥手喝道:“来人,将姬释筌押下去。”姬释筌张了张嘴,刚想分辨,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只得被两个亲兵推了下去。随后叶志超两眼通红直勾勾盯着贾帮带,骂道:“成天介,不服这个不服那个,嫌自己官小,你也算老营的老人,丢失弹药我砍你的头。”说着恶狠狠搧了贾帮带一击耳光,骂道:“去给我把王兴抓来,捉不到王兴你拿命偿还。”此时贾帮带自知理亏不敢辩解,只得连连称是,叩谢出帐。聂士成见此便挥手叫一个亲兵近前,耳语说:“紧跟着贾帮带,不要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