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珲罡带领自己的一路人马,急行军三里多路,来到一座叫北佳龙的村庄。离村不远就看见村里冒起了黑烟,伴有枪响和嘈杂哭喊的喧闹之声。果珲罡猜测前边村里肯定出事了,八成是倭兵在此祸害百姓,心里盘桓再三不敢贸然进村,不知敌人虚实。
这时,从村里跑出来十几个朝鲜人。果珲罡命令本部兵勇立即隐蔽在旁边的小树林里,派出两名熟悉朝鲜语的兵勇和这些人接触,打探消息。
从跑出来的村民口中了解到,大约一顿饭之前,一伙倭兵冲进这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起初他们说是追击清军,路过此处,讨口水喝要些饭吃。有的村民不愿意配合,便发生了争执。加上双方语言不通各执一词,倭兵便大打出手,踹开房门抢吃抢喝。有一户的老奶奶抱住一个倭兵厮打,想夺回被抢走的面口袋,被另外一个倭兵开枪射杀。枪声一响立时引起村里人大乱,人们开始争相逃命。果珲罡问:“有多少倭兵?”跑出来的人说不清,他们估计也就三四十个。左钢问:“逃出来的怎么多是老头老婆婆?”他们说,村里的青壮年前几天就都躲出去了,只剩下这些不愿意离家不顾的老人了。
掌握敌情之后,果珲罡召集左钢、阿满等商议,一哨人马留守小树林警戒监视,继续往前派人侦查。其余俩哨人马五人一组,摸索进村展开攻击,前后配合相机杀敌,如遇大股敌人迅速集中围歼。速战速决不可恋战。
闯入村里的倭兵果然是一群流窜的小股兵痞。他们并未接到追击清军的命令,出于私自目的想抢些东西,便结伙出发。一路上经过的几个村庄十室九空,也没有抢到什么东西,且累的人困马乏。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算是有些油水可捞。这群倭兵并无组织纪律,多是三三两两各自行动,只为抢劫而来。
突然间,清军兵勇冲进村庄,专选房门大开的房子攻击,看见倭兵立即开枪射击,一些倭兵兵痞毫无提防便一命呜呼了。有十几个倭兵感觉情况不妙,结伙冲上街来,被左钢的兵勇团团围住,僻僻叭叭一顿激射全部被打倒。
战斗进行的异常利索,左钢的人仅一人崴脚,一人右手擦伤挂花,其余均安全无恙。果珲罡立即命令整理部队清点人数,此时派出去的探子返回报告,又有一小股倭兵正在搜索靠近,好像是在寻找这群送死的兵痞。果珲罡下令立即撤退返回公州,很快他们便脱离了可能的遭遇战。
占领成欢驿的倭兵正在庆祝胜利,有人报告说,有一小队平日不受管束很难调教的兵痞擅自行动,自称是去追击清军,向公州方向走了。大岛毅昌并未特别在意,他知道擅自追击的这些兵痞,都是多年的老兵油子。不让他们抢些东西、捞点外块肯定不行。平日里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大战用人之时更不便强行制止。直到有一个兵痞负伤逃回,才知道这些人在北佳龙村遭遇伏击,伤亡惨重。大岛毅昌派出小股侦查分队搜索前进,接引这股兵痞归队。
他们进入北佳龙村时,发现这群平日强悍跋扈,不可一世的兵痞死的死伤的伤,鬼哭狼嚎。出现如此一幕,大岛毅昌亦是吃惊不小。这些兵痞虽然在军中吊儿郎当难以管束,但是打起仗来个个都敢打敢拼,属于那种不要命的货色。此刻竟然落了个如此下场,有人庆幸有人惊讶。原本主张趁胜追击的倭兵官佐不免犹豫起来,开始怀疑自己的主张是否有问题。大岛毅昌抓住这个机会,大讲穷寇莫追,恐有埋伏,强调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其实大岛毅昌真正的目的是等待后续增援部队的到来,以便及时补充军需弹药。虽然成欢驿一战取胜,但大岛毅昌本部人马损失也不小,此刻急需修整补充。
果珲罡的这场伏击战打击了倭兵的锐气,一连几天他们都龟缩在成欢驿一带,不敢擅自向公州这边冒进。这就给聂士成部从容撤退提供了时间。当时正赶上雨季,双方行军作战都很困难,清军急于北撤,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一个月,才陆陆续续赶到平壤。聂士成部的最后一支断后部队是果珲罡的营队,行军途中收容了一些掉队的兵勇和伤员,多亏沿途村民的支援,总算安置了一些伤重人员。他们赶到平壤时,比叶志超整整晚了七八天。
此时平壤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人欢马叫热闹异常。朝廷派遣卫汝贵的两千盛字军以及马玉昆的毅字军、左宝贵的奉军和丰升阿的奉天练军盛字营各两千人马先后赶到,加上后期进驻的吉林练军等共三十二营、达一万三千多人,齐集平壤驻守。果珲罡带着他自己的营队以及途中收容的上百人赶到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城内驻军太多,早已经没有了住的地方,果珲罡便将队伍临时安顿在城外靠南门不远的一处高地,搭设帐篷安营扎寨。他本人则顾不得休息,带了阿满几个亲随,急急忙忙去寻找聂士成的营地。聂士成是前两日刚刚抵达这里,他的驻防营地临时设在玄武门附近。
果珲罡走进总兵帐篷时,聂士成也刚从叶志超那里议事回来。他一脸的不高兴,正有气没处撒,气呼呼的盯着桌子上地图发楞。看见果珲罡进来,算是找着出气的地方了。没等果珲罡说话,聂士成劈头盖脸的问道:“你说说,这些人凭什么都冲我撒火呢?拿我当出气筒。”果珲罡自然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他深知这位总兵大人是个火爆脾气,只能顺着不能呛着。果珲罡无奈,只好傻傻的楞在一旁,看着聂士成发牢骚。
聂士成指着果珲罡的鼻子说:“有人说叶大帅谎报战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说,丢失成欢驿大败而归,却给朝廷报告大获全胜,冒功请赏。其实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跟我嚷嚷,岂有此理。”聂士成一屁股坐下,气呼呼的述说,甚至拿腔作调学着东北语气说:“还美其名说什么,‘为了保卫平壤主动撤离,顾全大局丢车保帅’……,真是难听极了。”他接过一个亲兵递过去的一只水碗,一饮而尽接着说:“有种把这话对着叶志超去说,冲我发牢骚算得什么好汉。这意思是说我丢了成欢驿,是我不要脸面冒功请赏,真真的气死我了。”果珲罡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怎么都对叶大帅这么多意见?”
“嗨,还不是朝廷给叶志超封了官,让他总揽平壤之责,当了统领平壤诸军的总统,这些人羡慕嫉妒恨。更有甚者,丰升阿公然叫嚣,败军之将不责也就罢了,居然升官发财统帅全军,何以服众。”
聂士成意犹未尽接着说:“这些人居然明着就对我说,背后还不知道骂的多难听呢。”他愤愤的长叹一声又说:“背地里嚼舌根,算什么能耐?这些话何必冲着我说,有本事说给李中堂李大人。”果珲罡解劝道:“大人,您不必介意,成欢驿失利,叶大帅确有分兵不妥处置失当之责,理应承担责任。至于谎报军情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聂士成的怨气已经吐的差不多了,心情稍稍平复,听果珲罡如此一问,他说:“我也奇怪呢?叶志超再糊涂不至于糊涂至此啊。再说那几天电话线不时被倭人细做切断,如何给朝廷报功呢?”果珲罡说:“这好办,平壤城里有电报局,给天津发报不就说清了。”聂士成一听此言,又来了气。他一拍桌子怒声说道:“别提了,说起来急死人啊。平壤电话局居然被倭贼给捣毁了,到现在也没有修好。”果珲罡非常惊讶,支棱着耳朵听聂士成讲。聂士成便将前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几天前,倭兵一支先头部队已抵大同江口,派出一小队的探兵借着夜色,偷偷摸摸窜入平壤城,袭击了朝鲜守军。此时最先入朝的盛军尚距平壤五六十里之外。朝鲜守军飞马告知盛军,盛军统帅卫汝贵得知消息后,感觉情况十分紧急。他来不及调集全队开拔,便火速派遣前哨官带领亲兵马队,先行抵达平壤。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倭兵破坏了电报局后匆忙撤走。盛军先头部队抵达后,虽然打退偷袭的几股倭兵小队,但于事无补。
果珲罡插话:“听说卫汝贵将大同江上小船都收至北岸,断绝了倭兵从水路过江,还组织兵勇与朝鲜士兵联合巡防,好像建树不少。”说道这里,聂士成连连叹息说道:“可惜电报局被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通讯联系呢。”
听了聂士成的一番感慨,果珲罡说:“大人,既然倭兵能够偷袭平壤,我们干嘛不能偷袭他们呢?来而不往非礼也。”聂士成眼前一亮,觉得说的有理。他即刻想起安城渡口伏击和北佳龙村的战斗,一时也来了精神,大声说道:“说的好,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你筹划一下再出去一趟,打他个乘其不备出其不意,扫扫成欢驿的晦气。”
“末将得令!”果珲罡立即兴奋异常,转身就要走。聂士成急忙拦住他小声说:“此事只可私下里安排,不得声张,咱们那位叶大帅老毛病又犯了。又要分兵安州、肃州和义州,走的还是成欢驿的老路。举棋不定优柔寡断,未开战先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你等需慎之又慎,打的着就打,打不了搞些情报来,也不失为上策。”果珲罡听罢抱拳拱手谢道:“末将切记了,多谢大人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