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号营垒已经岌岌可危,徐管带所属部下伤亡不下三成,再战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多亏果珲罡带人接应,徐管带拖着受伤的身体指挥部下迅速撤退。倭兵趁此机会,一涌而上占领了这座营垒,并且马上组织追击,但被对面乙字号营垒的子弹打了回去。
大岛毅昌看见拿下了第一个营垒,异常兴奋,挥舞武士刀哇啦哇啦的咆哮,命令士兵一鼓作气突击第二个目标。倭兵接下来要攻打的第二个目标就是乙字号营垒。这个营垒面积比前一个大不少,兵力部署更加强悍,更重要的是他们从甲字号营垒战斗中汲取了教训,迅速加固了胸墙。他们从后方找来很多草袋子、麻布袋装填泥土石块,堆积在胸墙后边做掩体,比单纯的胸墙结实了不少。只可惜时间催促,也没有找到多少可用于装填泥土的袋子。
这次倭兵的攻打非常吃力,几次集团冲锋都被打了回去。此时清军在牛歇里的火炮已经发挥了作用,火力范围覆盖了乙字号营垒阵地前面的开阔地。几炮一轰,阵地上便倒下几具倭兵尸体,没死的人掉头就跑。
就在这个时刻,清军看似形势大好士气高涨,突然发生了一件惊天变故。原来布置在月峰山阵地的两个营垒相继被倭兵攻破。直到此时聂士成才如梦惊醒,后悔当初没听果珲罡他们的意见,一味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倭兵进攻只可能走汉城到公州这条大道,所以在大道的正面设置了防守主阵地,大道侧面的左翼牛歇里高地集中布置了全部火炮。另外有一条小路也能到达成欢驿,聂总兵曾经亲自勘测。他觉得这条路过于狭窄而且泥泞不堪,仅适合乡下人牛驮马运而已,不可能大兵团、炮车、马队通行。所以未在这里做重点防守,仅在月峰山设置了两个营垒以做防备。
岂料,大岛毅昌实施两路进攻,另外又调拨三个中队的倭兵,配备骑兵火炮,绕小道逼近月峰山。月峰山两个营垒守军不敌倭兵的炮轰,牛歇里清军火炮射程有限,根本打不到攻击月峰山的倭兵,无法实施支援。其结果可想而知,清军守卫月峰山的两个营垒很快被攻破,换上了倭兵的旗帜。
这个消息传到牛歇里阵地,立即影响了清军的战斗士气,特别是乙字号营垒,人心慌慌士气锐减。倭兵占领月峰山之后,迅速组织对成欢驿侧面的攻击,配合大岛毅昌的正面强攻。左右夹击,形成了对清军剩余几处营垒的“钳形攻势”。此时已陷入生死关头的清军官兵虽然坚持人自为战,以一当十,苦苦支撑坚守阵地。然而倭兵愈聚愈多,遍布山谷杀声一片。拿下月峰山的倭兵调转火炮炮口,轰击牛歇里阵地。使得牛歇里阵地自顾不暇,难以配合正面战场。很快清军乙字号营垒的一处胸墙被炸开一个大豁口,这也是为数不多未及用沙袋加固的胸墙,相对比较薄弱。一颗炮弹落在胸墙外不远处,冲击波竟然轰倒胸墙,炸的泥土横飞。清军见状四散逃命,十几个倭兵纷拥而上,占领了乙字号营垒。大岛毅昌立即手舞足蹈大喜过望,高举武士刀带着他的卫队冲上前线,他知道此战已经胜券在握。
战斗一打响,聂士成居中指挥调度,甲字号营垒被攻破,果珲罡冒死接回徐管带。他就预感到情况不妙,自己的兵力不足,立即派属下飞奔公州,向叶志超搬兵求救。叶大帅心情十分紧张,眼巴巴紧盯着成欢驿方向的一举一动。接到聂士成搬兵文书,毫不犹豫即刻将公州半数兵勇集合起来,整队出发直扑成欢驿。刚走到半路,前方探马来报,月峰山阵地失陷,山上两座清军营垒被夷为平地。紧接着从成欢驿方向陆陆续续已有溃散的兵勇逃出。此时聂士成的第二道告急文书也送了过来,大意是败局已定势不可为,速做定夺。
叶志超看完文书,知道无可挽回,当即传令所部人马原路返回公州布置撤退事宜。
成欢驿阵地激战正酣之时,倭兵火炮轰击月峰山营垒刚刚开始,聂士成就预感不妙。他深深自责,自己忽略了这条小路,虽然战前曾经有人提醒,敌人可能利用这条小道绕到我们侧后翼,但终归未能未雨绸缪。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聂士成举起佩刀,一跃而起说了声“跟我来”,带着左右亲随冲出大帐,直奔月峰山。走出没有多远,迎面碰上支援月峰山败退回来的果珲罡、左钢等人,果珲罡回禀:“大人,月峰山已经失守,再去救援已是枉然。”
聂士成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随即下令,中军大营所有人员全体上阵,支援尚未失守的阵地。说罢他第一个冲出去,身先士卒冒着枪林弹雨往来策应。只可惜此时兵勇手中的弹药已经消耗殆尽,牛歇里阵地的火炮,除一门被倭兵炮火击损之外,其他也打光了炮弹。已经军火耗尽坚守无望,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聂士成两眼含泪万般无奈,最后下令突围。大岛毅昌率领倭兵,最终攻占了清军在成欢驿的最后两座堡垒。
最后一批从成欢驿溃败下来的清军,是聂士成带领的亲兵卫队,负责断后的果珲罡、左钢、阿满和随军武备学生兵边打边撤。多亏撤离时天色已经大晚,乌云遮日视线不好。倭兵追了一会儿,害怕又中埋伏不敢深入,聂士成等一干败将才得以退回公州。
公州城里已经一片大乱。兵勇们搬运器械粮草,装车码垛,人喊马嘶混乱不堪。最后一批撤回来的前线溃败将士一边被安排吃饭一边接受新的任务,餐后立即布防公州,放出三里警戒哨。
叶志超大营烛光昏暗,叶志超和聂士成二人刚刚谈妥后撤平壤的事,又开始了唇枪舌战。聂士成不无感慨的说:“此次兵败我忽视了敌人的两路进攻,倭寇竟然从不可通行的小道绕到我们背后。”叶志超却不以为然,他说:“你说的不是关键所在,敌军三万之众,你即使在月峰山部署了火炮,恐怕也难逃败北。”聂士成非常不满,抢白他说:“哪里有三万倭兵?无稽之谈。”
“我派副将随你去阵前实勘,你亲口说倭兵有三万多啊。这可是人证物证具在。”叶志超反驳,接着他灼灼逼人:“怎么又反悔了。”这句话戳到聂士成痛处,他拂袖而起励声说道:“你让副将拿着奏报给我看,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敌军三万,当着众将士的面,我怎么反驳你。说你大错特错,让大家看我们将帅不和的笑话。处于维护大帅的威望,我只好违心的同意。”叶志超狡黠地一笑:“我也是好意,敌强我弱,就是败了也能减轻我们的责任,万一取胜岂不是更说明你我的雄才大略。”
“我却问你,倭兵三万之说,可有根据?还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聂士成追问。“此等军国大事,岂可我一人妄言,这是内部绝密情报,天机不可泄露。”叶志超煞有介事一脸严肃的回答。他忽然反问道“你三番五次的问这件事,如此敏感是何用意?”聂士成不受威胁,正然回道:“非是我特别在意,实在是关系军心士气,战争胜负以及你我前程,再大些将影响到你我生家性命。能不关切吗?”
听到这里,叶志超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也怕眼前这位倔驴再犟下去,不知捅出什么篓子,便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这是京城一家王府传来的消息,据说来自日本东京我们的卧底,岂容随便质疑。”此言一出,聂士成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京城一家王府有一专管机要外事的机构。僵持片刻,叶志超略显得意的说:“敌人是我等的几倍,海路已经断绝,增援无望,败退就是定局。”
“既然如此,你明知敌强我弱,还坚持分兵牙山,屯驻公州,成欢驿可用之兵不足三千,不败何也?”聂士成口直心快直言不讳。“你指挥无方调度失误,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叶志超怒气冲冲进了寝帐,聂士成忿忿不平也退了出去。
次日天不亮,叶志超督促先头部队,押解着一批军需辎重率先开拔,急匆匆赶往平壤。按照昨天晚上商议的决定,聂士成留下收尾断后,处理伤员的善后事宜。一早,聂士成刚端起饭碗,一名探马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没等探马报告,果珲罡和左钢前后脚跟了进来,他们几乎是一口同声的报告:“倭兵前哨人马已经距离公州城不足五里。”
聂士成听罢顾不得吃饭,提刀上马前往校军场,一边走一边吩咐身后的果珲罡,立即点齐本部兵勇出城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