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出师前踌躇战与否 被误导兵力不如敌(1 / 1)

甲午轶事 庑桓 1572 字 3个月前

经过对倭贼奸细的审讯,果珲罡即刻想起前日总兵大人密谈所议,其中好多内容都与此刻奸细口供相关。聂总兵曾经提到,出兵牙山之前,叶提督领受任务时,就不太愿意接受这趟差事。他对战和不战之事陷入左右摇摆犹豫不定,未做必战的思想准备。据说叶提督当面聆听了总理衙门李中堂的提点:“此去以解决朝鲜东林党为要事,未必就和日本开战”,这也可能是李中堂宽慰之语。后来林老板中了日方的反间之计,给朝廷传送了虚假情报。原本朝廷里一些人主张“衅不可启”,得到日方“无意染指朝鲜”的情报,更觉得不战方为良策。持此观点者竟然是两位帝师在内的一些皇帝近臣,手握兵权的李中堂更是在战与不战之间犹豫不决。日方诱骗林老板行反间之计麻痹清廷,对清廷内部厌战思潮起到了推泼助澜的作用。只可惜林老板等一干忠烈之士血撒东洋,丢失了长期潜伏的机遇。果珲罡想到这里,仰面长叹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此时阿满送来了尹梓杰补充的笔录,果珲罡看着这份口供,联想着摆在面前这一大堆纷繁复杂的事情。脑海里逐渐构思出一个想法,立即给上峰写一个呈文,详细报告拿获倭贼奸细的前后经过,以及奸细口供实录的情况。同时提出自己想法,建议各营垒前方挖掘战壕设置矛刺以阻挡来犯之敌,加固已筑胸墙增设沙包掩体,动员各营整军备战,放弃幻想准备作战。果珲罡连夜写完呈文,在呈文的结尾表述了自己战斗到底的决心,请求主动出击,迂回夜袭,甘愿冲锋在前打出第一拳。

果珲罡带着呈文直接拜见总兵聂大人,聂大人阅读了呈文,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帐篷顶布,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可恨,可恨。”然后面对果珲罡问道:“下一步你有何打算?”果珲罡起身抱拳回禀:“大人,当下大敌当前,不日倭贼将兵临成欢驿,一场大战必不可免。我以为固守成欢驿当然重要,但不能只是一味的防守,等着倭兵进攻,被动挨打。应该派出一支奇兵绕到敌人后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施夜间偷袭。若能破坏其粮道,骚扰袭击,使其首尾难顾,自然可以减轻我方正面的压力。如果形成南北夹击不愁不能取胜。”

聂大人苦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你未免书生意气了吧,敌人三万,我军仅仅四千兵勇,又留守牙山、安州两营,防守且嫌不足,何来再行分兵的可能。”果珲罡急切的说:“大人,据我派出的探马了解,倭兵充其量不超过四五千人,不知何来三万之说。”聂总兵拿出一份电报说:“这是叶提督得到的机密情报,据说来自内部可靠消息,岂能有假。”果珲罡一时语塞无言以对。聂总兵话峰一转:“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的忠勇之气,偷袭倭兵后院不失一种办法,起码骚扰他一下。这件事非同小可,恐怕派不出多少兵力供你调遣。况且影响到全局必须慎之又慎,尚需报请提督大人定夺。”

因为事情紧急不容拖延,当即聂总兵带果珲罡快马急弛赶到公州拜见叶提督。过了辕门经守卫亲兵通报,直接走进中军大帐,大帐空无一人,引路亲兵说:“大帅在寝帐休息,叫你直接进去议事。”聂总兵和果珲罡便欲往后走,但那个亲兵将果珲罡拦住,“大帅只叫总兵大人进去,你留在大帐等候,”亲兵说罢挡住去路。

寝帐内,叶提督斜躺在睡榻外侧,似睡非睡眯着眼想心事。听见聂总兵在帐外轻声报道:“末将聂士成给大帅请安。”他急忙起身,挥手示意站在榻边的侍妾退下,然后有气无力的说:“进来吧。”聂士成走进寝帐抱拳施礼,没等聂士成开口,叶志超起身先说:“老聂,你可来了,这几天可把我急坏了。快说说成欢驿那边安顿得如何?”聂士成即将成欢驿设防的大致情况简要汇报一遍,然后拿出果珲罡的呈文递给叶志超,他说:“大帅,好消息,这几日末将属下伏击了进犯安城渡口的倭兵,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虽是小胜也算可喜可贺。另外属下擒获一个倭贼奸细,此人招供了两件大事,原来高升号折戟实属有人被倭贼奸细收买,吃里扒外出卖情报。”

叶志超接过呈文,仔细阅读一遍。看到日本奸细收买军械局书办泄露高升号行程时,怒火中烧脱口骂道:“国之败类,可恨之极,杀之难泄我心头之恨。”他长叹一声又说“可怜那一千多淮乡子弟,那是我淮军精锐部队,这批人个个久经沙场能征善战。如若没有此祸,如期赶到牙山,你我何致受困于此,真真是断我左臂啊。”

接着他继续往下看,看到林老板误中奸计喋血东洋,叶志超唏嘘不止,感慨的说:“这些虚假情报到是很对朝中主和派的口味,欺瞒了朝野,误国误民。”呈文最后部分是果珲罡的建议和请战要求。叶志超掂量一会儿却不以为然,略带不懈的口吻说:“竖子莽夫也,虽忠勇可佳然不喑时务,那里知道当前形势的凶险”

聂士成回道:“大帅言之有理,不过我看有几条说的也不是全错,不妨试试。”叶志超驳道:“高升号被袭,断我海上补给已无援军之可能,牙山本为连接海上通道的桥头堡,如今竟成绝地,周边险象环生易攻难守,不撤如何是好,何来畏敌之说。”聂士成连忙解释,他说:“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没说牙山撤军不对。只是军中确有畏敌情绪,的确应该整军备战,鼓舞鼓舞士气。”叶志超依然有些愤然,他不满的说:“鼓舞士气,谈何容易?如今高升号遇难人人皆知,海上援助再无可能,我军区区四千怎敌倭兵三万,将士们怎能不产生畏敌情绪。”

听到这里,聂士成也有些按捺不住,此行他本不想和大帅争执,满怀信心试图说服叶志超背水一战,未必就不能取胜。看到大帅一筹莫展已无斗志,他说:“大帅,据属下侦查倭兵确无三万之众,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没有三万,就是有一万,也是我军的两倍半之多。”叶志超拍了拍手中的呈文:“何来四五千之说,这情报准确吗?道听途说凭空臆造必将遗祸无穷。”聂士成此时不愿再退让,贸然抢白道:“大帅,既然知道敌强我弱,为何还分兵牙山,合兵一处不是军力更强。”叶志超一时语塞勉强辩驳:“你那里知道,牙山是我根本,岂可拱手送人,朝廷必会追究。”

二人你言我语,各说自话多有不快。聂士成感觉自己今日有些冲动,不该如此顶撞上峰,便和缓地说:“属下带果珲罡一起过来,大帅是否见他一见。”一听此话,叶志超抖了抖那几张纸摔在桌上,“这个呈文就是他写的,此人可谓大胆,竟然提出偷袭倭兵,这有可能吗?他懂多少兵法,只恐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再说已经分兵岂能再次分兵。”聂士成无奈的苦笑一声,不愿再和叶志超争辩下去,他试探着说:“那您看还叫他进来吗?”叶志超大为不快,一甩袖子说:“不见。”

二人谈话几近决绝,聂士成只得抱拳拱手谢过大帅,转身欲走。叶志超尚在气头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送。”聂士成刚走到寝帐门口,叶志超忽然感觉不对味。将帅不和军之大忌,大战在即还得依仗这位总兵大人,不可过于轻慢。他连忙呼道:“聂总兵留步,”聂士成赶忙回转听令。“你刚才说这个果珲罡有些勇气,我看可以让他试试,但许胜不许败。”说罢对聂士成嘻嘻一笑以示歉意。“刚才言语唐突多有得罪,不过…”叶志超想说出这句话,廖补刚才的唐突。只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拱手作别。

中军大帐内果珲罡正和一名旗牌官闲聊,看见聂士成出来,立即起身迎上去问候。聂士成摆摆手说:“咱们回成欢驿,”说罢二人走出大帐。路上,果珲罡看出总兵大人心事重重,一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催马加鞭疾驰而行,果珲罡也不敢多问。到成欢驿后,好一会儿聂士成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个叶大呆子,果然呆得可以。”当着下属的面,他不好将刚才的谈话内容合盘托出,更不能擅自议论上峰的长短,只是淡淡地说:“大帅同意你的请战,加紧准备,争取再打一个漂亮的。”果珲罡一时懵懂也不敢多问,只得回禀:“末将得令,”退出帐篷。

聂士成独自在帐内来回踱步,他很后悔刚才又和大帅顶撞。去的路上他曾一再提醒自己,大帅面前一定好好说话,多听少说,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唐突了。岂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聂士成老毛病又犯了,凡事好争个理长理短,惹得将帅二人差点反目。他痛苦的一个劲摇头,不由得想起上次与叶志超的谈话,很是尴尬令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