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大人看见果珲罡进来,便气不打一处而来,厉声喝问:“你可知谎报军情何罪?”
此时果珲罡终于明白,原来是那份手札惹得祸。他便一五一十将近日派人搜集倭兵虚实的事如实回禀。总兵大人听罢并未消气,反而更加发怒,他说:“怪不得人家告你不务正业,原来还真是如此。”果珲罡越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直愣愣跪在那里,疑惑不解地盯着总兵大人。
总兵又看了一眼那封手札,稍微和缓了一下,这才摆摆手示意果珲罡起来。他直言不讳地对果珲罡说:“有人已经吿了你的黑状,说你纠集当地刁民,擅自行动暴露我军行踪,你是不打自招了。”
果珲罡急忙辩解,绝非如此,只是鼓动那些逃难的农夫对抗倭兵,不给他们提供粮草而已,并无任何军事行动。
“那我问你,你所报数字是否可靠?你有几成把握?”总兵接着追问。果珲罡从容答道:“回禀大人,我派出六组人员,深入到汉城之外各处打探情况。从不同角度、不同人群、上百人口中汇总消息,倭兵最多不超过十六、七个中队,另外还有几个炮队和马队,大致估计就是这个数。”
总兵皱了皱眉头,既像自言自语又像对着果珲罡说:“那就不对啊!从上峰来的消息,倭兵至少有两三万之多,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说得果珲罡一头雾水,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打探的情报是否真的有问题。毕竟果珲罡的情报都是来自当地百姓之口,算不得可靠证据。果珲罡问道:“大人,属下听您说,有人吿我黑状可有证据?”总兵有些不耐烦,抢白地说:“怎么?你还不服。我问你身具何职?”
“回大人,卑职戴守备花翎。”果珲罡照直回禀。
“守备的职责是什么?”总兵紧紧追问。
“守备负责军饷、粮草和后勤总揽之责。”
“刺探军情可属尔等之事?”
既然总兵大人已经问到这里,果珲罡已是辩无可辩,他贸然回禀道:“大人,属下虽无专责,但反奸防敌侦查破倭,凡我大清将士人人当勇责无旁贷,这也是您时常教诲的。”
总兵听到此言,一时语塞,因为他知道,果珲罡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是他自己教育部下,常用的一句口头禅。没想到尽然被果珲罡用于抢白自己,反被一将。他苦笑一声,跌坐在行军椅上。转念一想果珲罡说的不无道理,于是脸色好转哈哈大笑:“好你个果珲罡,果然刁钻,好厉害的一张嘴啊!好啊!”
此刻反倒是果珲罡有些懵圈,不知总兵大人是夸自己呢,还是骂自己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楞楞的盯着总兵大人。
总兵招了招手,将果珲罡叫到身边,靠近自己后压低声调说:“紫枫(紫枫是果珲罡的字),我信你忠诚可靠,你的所为绝无他意,光明磊落,不必计较那些流言蜚语。”
果珲罡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切释然。他接着请示道:“大人,那我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
总兵面对自己的这员爱将,既是欣慰又有些担心,他喜欢果珲罡胆大机智勇于担当。这次能主动出击搜集情报令他欣慰,姑且不计这份情报的水分有多少。但是此人行事未免有些张扬,谨慎不足,容易给人留下口舌之把柄。想到这里总兵说:“倭兵数量之事当属军国大事,不得乱讲,眼下真伪不辩,你等继续摸查,越细越好。但必须小心谨慎,不排除我们内部已经混入敌人的耳目。这件事既影响上司的决策也影响士气,必须慎之又慎。”随后,总兵从袖内取出一件东西,让果珲罡过目,并如此这般面授了计议。临走之时,总兵拍着果珲罡的肩膀说:“运送辎重不可儿戏,但临机行事有时也是机不可失。”
果珲罡离开大营,返回自己的驻地。一路上既高兴又有些心情沉重,高兴的是老上司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同时对所面临的局势以及老上司交代的任务也感觉沉甸甸的。
刚到驻地,什长即带朴金喆进帐。朴金喆近日虽然学了几句汉话,也仅限于日常客套的简单之词。他连比划带叫,说了一遍,又在地上画了地图,果珲罡还是搞不清楚他的意思。无奈之下,果珲罡还是命人叫来尹梓杰,让尹梓杰当面翻译朴金喆的朝鲜话,又让什长拿来纸笔,朴金喆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张地图,图上标注了水原、牙山和周边的几个村庄名称,以及连接这些地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