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若无旁人的窃窃私语被众妃看在眼中,皇后忍着酸涩目不斜视,惠妃装作风轻云淡移开视线,除却低微妃嫔如有实质的羡慕与嫉妒,最难受的莫过于杨婕妤。
在纯月仪未出现前,她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存在,就算上有娴妃压着,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从未变过,一直将她放在心上。
而在纯月仪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娴妃宁贵嫔皆有了身孕,只有她,一瞬间什么都没了,皇上再也没来过,仿佛后宫只有纯月仪一人,她被完全抛之脑后。
短短两个月,她就像是过了两年一般,如今竟只能坐在下方,看着心爱的郎君与她人卿卿我我,杨婕妤心中的酸涩,就像是一汪永不停息的泉眼,时刻往外冒。
她多么希望,此刻在阁中的是自己,她多么希望,那个被冤枉的是自己,她甚至希望,就这么瞎了眼,再也见不到如此伤人的画面,那该多好!
“杨婕妤,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徐修容坐在她旁边,见她面色有异,关心了一句,得到没事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抬头见靖元帝与纯月仪依旧形影不离,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美画呀。”
杨婕妤抿了抿唇,脸色更是灰暗。曾几何时,徐修容也曾如此打趣过她,说她与皇上看似好一对佳偶,如今,如今,一切都没了……
剩下的事都交由慎刑司处置即可,隋定衍挥退了妃嫔,刚想与纪挽棠多说几句,就听阁中传来动静,很快便有人通传:“皇上,娴妃娘娘醒了,说是想见您。”
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止住,隋定衍皱了皱眉,却也知道娴妃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顿了顿,只能带着歉意将纪挽棠拥入怀中,紧紧抱了她一瞬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不要等朕……朕还有奏折要批,今日不能陪你,早些歇息,别让朕担心。”
纪挽棠乖巧点头,目送他进阁中,待背影消失,面色渐渐平静。
今日这出戏,她反正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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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娴妃唇色苍白,见到隋定衍后泪光闪闪,伸手去抓他衣袖:“皇上,柔沅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隋定衍随她动作,柔下脸色安抚片刻,问一旁太医情况如何,太医连忙恭敬上前,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帮娴妃隐瞒身孕的齐太医:“皇上,薏米十分滑利活血,娘娘服用后腹痛不已,喝了药后虽有转好,但依旧对龙胎有碍,需卧床一月宁神养胎,不得再受刺激。”
隋定衍眼中不满一闪而过,扯了扯嘴角道:“那便按你说的做。”
见他神情淡淡,娴妃咬了咬唇,捂着肚子叫了两声疼,然后才楚楚可怜问道:“表哥,究竟是谁,竟然如此狠心,要害我与您的孩子,实在是其心可诛!”
隋定衍顺着她点头:“谋害皇嗣,确实该死。”
然而还没等娴妃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不过宁贵嫔怀有身孕,一切罪孽都待她生下孩子再说,到时候任你处置。”
“宁贵嫔?!”娴妃脸色僵了僵,瞥了一旁的雨竹一眼,不是说纯月仪吗,怎么又成了宁贵嫔?可又想到表哥说待宁贵嫔生下孩子再行处置,顿觉不满,拉着他袖子落泪道:“表哥,同作为孕妇,她怎能如此狠心,她这么对我,就不怕自己的孩子遭报应吗!”
“柔沅,”隋定衍皱眉,“孩子是孩子,她是她,她做错了事,朕自会给你个交代。”
娴妃的泪落得越发狠了,许久才道:“表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的孩子,是我盼了多久才盼来的,这次竟险些害了他,一想到我会失去他,我的心就好痛……”
提到孩子,隋定衍松动了神色,又安抚了娴妃两句,只是等娴妃泪停之后,他依旧铁面无私:“现下最要紧的事便是安胎,宁贵嫔的事无须你费心,朕自会为你做主。”
娴妃不能接受:“可是……”可是没有宁贵嫔,她又怎么会需要安胎呢,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的小皇子都四个月了,太医说定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柔沅,没有可是,你应当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隋定衍的话已经如此露骨,娴妃很想说她不明白,但她知道,表哥十分不喜人忤逆他,她若是说了,定讨不到好。
于是思量片刻,娴妃只能沉默点头。在隋定衍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抚在肚子上,眸色晦暗不明。
“表哥,我的肚子好疼,你陪陪我吧……”思绪过后,娴妃眉眼勾人,抓着隋定衍紧紧不放,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见隋定衍面色尚可,她状似不经意道:“咦,书竹那丫头呢,怎么一直没见她?”
雨竹顿时跪了下来,看了一眼皇上,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倒是隋定衍,十分直截了当:“她以下犯上,性情冲动,朕叫人教她规矩去了,过两日便送回来。”
娴妃惊讶地“啊”了一声,略带自责道:“都是我没把她教好,表哥你做的对,只只是毕竟是甘泉宫的人,要不先送回来,我定会好好教她规矩。”
“你若是教得好,她便不会是如此模样。”隋定衍不耐地揉揉眉头,“行了,她的事不许再提,朕不会要了她的命,你也别再得寸进尺。”
“表哥!”娴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如何就得寸进尺了呢,他当着众人的面降罪于书竹,就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气氛渐渐沉闷,隋定衍越加心不在焉,脑海中满是方才臻臻无人可依的模样,就这么站在原地,连发髻乱了都不自知,眼中只有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一点点松开握住他的手,仿若离了他便会失去全部。
“表哥,你在想什么?”娴妃努力压下心中的气,努力扬着嘴角,摇了摇他的手臂,将他摇回神。
隋定衍沉默片刻,忽地抽回手:“柔沅,今日政务繁忙,朕不能继续陪你,苏福安已叫内务府给你安排了几个侍卫,护你周全,朕先走一步。”
“表哥!”见隋定衍真的提步就走,娴妃撑起身子,然而比起政事,她又算得了什么,饶是喊了多声,却见他连头都不回,娴妃眼睛一酸,“又是如此,回回这般,要叫本宫忍到什么时候,明明先帝在时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偏就表哥这么多事!”
“娘娘慎言啊!”雨竹吓得立马跪下,阁中瞬间呼啦啦跪了一地,娴妃恨恨一锤床,“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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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百花园,就见孙太医在外候着,隋定衍利眸扫过:“娴妃身子如何?”
孙太医跟上他的步伐:“回皇上,娴妃娘娘所用薏米汤不多,并未见红,不过娘娘身子本就孱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卧床休养为佳。”
“哼——”隋定衍这下连嘴角都懒得扯,“既然娴妃看重齐太医,那日后你便不用去甘泉宫了,倒是瑶华宫,朕不放心,你多看着些。”
孙太医福了福身:“臣明白。”接着告退离去。
第29章深夜深夜
瑶华宫侧殿,纪挽棠坐于上座,担忧地望向殿外:“小顺子还未回吗?”
素冬站在一旁,为她扇风,扫去沉闷的燥热:“小主别急,如今刚过戌时,还早的很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几人抬头望去,就见小顺子疾步而来:“小主金安。”
“不必多礼,赶快起来,茉香的事如何了?”纪挽棠忙问道,一旁焦急等候的络夏连忙递上一杯热茶。
小顺子道谢,将热茶一饮而尽,这才道:“小主莫忧,奴才已打点好了,如不出意外,茉香受十杖刑罚之后贬出宫,行刑之人奴才已经关照好了,届时她的家人会来接她。”
纪挽棠点点头,拉着络夏的手道:“等茉香回家,我兄长便会托人给她安排差事,你也就可以放心了。”